解密:南朝梁武帝蕭衍為何喜歡去寺廟當和尚?
梁武帝蕭衍是南北朝時期最有名的皇帝。作為南樑政權的開創者,蕭衍一生有很多傳奇之處。他多才多藝,是中國歷史上最博學的開國皇帝;他在位四十八年,是南北朝時期執政時間最長的皇帝;他活了八十六歲,是僅次於乾隆的第二高壽皇帝。最值得一提的是,蕭衍在有生之年不僅推崇佛教,廣建寺廟,發展僧徒,而且還頻繁地往寺廟裏跑,甚至曾三次撇下皇位捨身為寺奴,由此成為中國歷史上唯一一位在位時出家的皇帝。
蕭衍(464—549),其父蕭順是齊高帝的族弟,與南齊皇室關係密切。蕭衍年輕時崇信道教,希望長生不老,羽化成仙。後來,文采出眾的蕭衍加入了由南齊竟陵王蕭子良成立的一個文學沙龍,其中有範雲、沈約、謝脁等名士,時稱“竟陵八友”。蕭子良崇尚佛學,時常徵集名僧講佛論法,召集朝臣大辦佛事,有時還親自出馬為佛事打雜,使當時佛學大盛。在蕭子良的薰陶和開示下,蕭衍棄道轉佛,漸漸成為一名狂熱的佛教信徒。
南齊中興元年(501),蕭衍擁戴蕭寶融為帝,因功勛卓著被封為大司馬,掌管中外軍國大事,朝政獨攬。中興二年(502),蕭衍被迫蕭寶融禪位,並於四月初八稱帝。四月初八,相傳為佛祖釋迦牟尼的生日。西晉以來,社會上開始流行“佛誕日”舉行浴佛、灌佛、行像等儀式,蕭衍選擇四月初八登基,意味着他將像釋迦菩薩一樣在這一天誕生,救度天下眾生;像轉輪聖王一般在三界行正道,覆庇十方人民,這無疑是他崇尚佛教而燒的第一把火。蕭衍稱帝后所使用的天監、普通、大通、中大通、大同等年號,也包含着某種佛教上的意義。
天監三年(504),蕭衍率領僧俗兩萬人來到重雲閣,並親自撰寫了《舍道事佛文》,發誓信奉佛教,並要求王公貴族乃至平民百姓都信奉佛教。此後,蕭衍還利用手中的權力,大興土木,廣建寺廟。為此,蕭衍不惜動用國庫,甚至以追思雙親、懷念舊居、祭奠高僧等各種名目,窮竭帑藏,建造了一大批宏偉壯麗的佛寺,並於寺內設置金、銀、銅、石等各式佛像。據統計,在蕭衍統治的樑朝半壁江山內,佛寺多達2846座,僧尼有82萬餘人。
關於南朝佛教中心京都建康(今南京)佛寺之盛,唐代著名詩人杜牧曾作詩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江南春絕句》),寺廟之林立,躍然紙上。而實際上,蕭衍在位期間,僅都城建康就已有佛寺五百多所了,“都下佛寺五百餘所,窮極宏麗。僧尼十餘萬,資產豐沃”(《南史·郭祖深傳》)。如果説,自東晉到宋孝武帝,佛教在儒家和道教的制約下尚不能佔據上風的話,那麼到南樑蕭衍,佛教則進入了全盛時期。
蕭衍敕建的寺院,著名的有大愛敬寺、大智度寺、新林寺、法王寺、仙窟寺、光宅寺、解脱寺、開善寺、同泰寺等。在眾多座寺廟中,蕭衍最青睞的當屬同泰寺(今南京雞鳴寺)。據記載,同泰寺內“寶塔飛天,神龕地湧”,寺中供奉蓮座,寶相巍峨,被譽為“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為了便於祭拜佛祖,蕭衍又下令於宮城開大通門直對寺門,晨夕幸寺,頻繁入寺,史載“自大通(蕭衍年號)以後無年不幸”(《六朝事蹟編類》)。入寺期間,蕭衍身披袈裟,高坐蓮台,或宣講佛理,或剃度僧人,或主持法會,一派熱鬧景象。
皇帝信佛,無可厚非,但讓人不解的是,作為一代帝王,蕭衍竟然不顧大權旁落,不顧社稷安危,不顧羣臣反對,不顧朝野譁然,放着至尊無上的皇帝不當,撇下瓊樓玉宇的皇宮不住,三次“釋御服,披法衣”(《南史》),義無反顧地捨身為寺奴,充當僧役。第一次是在大通元年(527),捨身三天;第二次是在中大通元年(529),捨身十六天;第三次是在太清元年(547),捨身四十七天,其中後兩次均被“公卿等以錢一億萬奉贖”(《梁書》)。
蕭衍為何老往寺廟裏跑?有人説他一心向佛,是個虔誠的佛教信徒;有人説他看破紅塵,不再留戀皇帝寶座;還有人説他斂財有方,通過贖身撈取好處。其實,這三種觀點都經不起推敲。蕭衍如果真心皈依佛門,他完全可以退位出家,沒必要來回折騰;如果他真要斂財,堂堂皇帝根本用不着耍這點心眼。筆者認為,蕭衍此舉有着不可告人的政治原因。
蕭衍能成大事,既出於他的非同尋常的雄才大略,也歸功於僧侶勢力的輿論支持。無論是出於論功行賞,還是出於個人信仰,蕭衍即位後,於公於私,都要擴大佛教聲勢,將佛教地位抬到一個新高度。所以,把君權和佛教緊密地聯繫在一起,實行政教合一,在佛教上大做文章,是蕭衍政治的一大顯著特色。蕭衍頻頻往寺廟裏跑,一再出家捨身,一再扶持寺院經濟,一再像《御講(摩訶般若經)序》所説的“皇帝(蕭衍)舍財,遍施錢、絹、銀、錫杖等物二百一種,直一千九十六萬”,甚至利用權力將佛教定為國教,應該是為了爭取佛教界支持所做出的一種含有政治意義的努力,目的是獲得僧侶勢力的信服與支持,以鞏固南樑統治。
任何宗教,對廣大被壓迫人民而言,都是麻痺、欺騙羣眾的精神鴉片。蕭衍對儒、道、佛都有過深入研究,在他看來,儒學教導人們恪守禮法倫常;道學勸説人們不要計較爭奪;佛學講究六色皆空,引導人們嚮往極樂淨土,三者的共同點是要人們安於現狀,不去反抗鬥爭,都可以作為執政者欺騙、麻痺、統治人民的思想武器。三者比較,蕭衍認為佛學理論和佛教修行方法對人民更具吸引力,也更具欺騙性。蕭衍一貫擅長心理戰術,在早年領兵打仗時,蕭衍就總結道:“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次之;心戰為上,兵戰次之”(《梁書》)。他帶頭捨身,大興佛教,無疑是為了憑藉佛教征服人心,加強思想意識統治,大造自己的聲威。
大凡統治者,都有一個通病,即年齡越大,猜忌心就越重,就越覺得別人對自己不夠忠誠,蕭衍也不例外。蕭衍一次次地往寺廟裏跑,一次次地捨身為寺奴,一次次地賴在寺廟裏不走,絕非單純地為了講經誦佛,也絕非真心實意地位眾僧執役,其實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通過玩弄統治權術,藉以檢驗皇子王侯、文武百官對自己是否忠誠,看看臣屬們是不是有誠意贖回他這位快要過時的皇帝,是不是真心希望讓他回宮執政。蕭衍突出個人,唯我獨尊,製造對佛教的宗教迷信,正是要為臣屬製造對自己的個人迷信。通過這種厚臉皮的政治表演,蕭衍意在進一步樹立和加強自己的權威,以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
不論是出於何種目的,信仰、提倡佛教已成為蕭衍時代上層社會的傳統習慣,而蕭衍也成為人們頂禮膜拜的“皇帝菩薩”,其性格也變得內傾、封閉、保守、剛愎起來。蕭衍晚年喜歡別人阿諛奉承,聽不得半點逆耳之言,《魏書·島夷蕭衍傳》稱“衍好人佞己,末年尤甚”。朝中大臣知道他這一特點後,爭相奉承,莫敢正言,誰也不敢在他面前説一句真話。蕭衍儘管佞佛,整日沉溺於佛學精神世界,但佛祖並沒有保佑他,以致招來“侯景之亂”,他也落得個餓死台城的悲慘結局。蕭衍被困後,曾説過這樣一句話,樑朝天下“自我得之,自我失之”(《梁書》),似乎流露出了些許悔恨的意思,可惜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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