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説《水滸傳》中的女人們到底有沒有好人?
作為一部文學作品,《水滸傳》更多寫的是男人的故事,女人不但人數少,而且在戲份上也是嚴重失衡。就故事中的人物來説,形象比較鮮明,人物活動情節比較完備的是潘金蓮、潘巧雲和李師師。不過,前兩個人都是以淫婦的面目出現的,後一個雖然不是那般淫蕩,卻又是一個標準的妓女。尤其是潘金蓮,自她“問世”以來,已經成為了“淫婦”的代名詞,説一個女人是“潘金蓮”,不用解釋,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還有梁山上僅有的三個女將,外號無一列外都是些狠毒角色,行事做派也是些男子風格。有人據此認為,作者對女性有着深刻的偏見,以至於整個書中女人就沒有好人。實際上,如果我們不是自己有偏見,就應該看到,書中還是有很多女人是好人的。
書中第一個出場的女人是王進的母親。王進的母親只有兩句話,但每一句話都説在重要處。書中的第一大反派高俅當上了殿帥府太尉,第一天,他就要打擊報復王進,原因是王進的父親曾經棒打過他。因為眾人講情,王進暫時免打,但他知道,躲得了今天,躲不過明天,在高俅手下當差,報復隨時都會到來。回到家裏一説,王進的母親説道:“我兒,‘三十六着,走為上着’。只恐沒處走。”在此之前,王進正在無計可施,有了母親這番話,王進堅定了出走的決心。作為女人,王進的母親懂得“三十六着”,説明了她的智慧。不是説王進想不到這一層,而是他有顧慮,外逃,帶着母親顛沛流離,母親能接受得了嗎?有了母親的話,王進放心了。打算走,商量定了,母親又説:“我兒,和你要私走,只恐門前兩個牌軍,是殿帥府撥來伏侍你的;他若得知,須走不脱。”雖然這事王進已經有了思想準備,但作為母親能夠事先提醒,也同樣是難能可貴。
所以説,王進有一個好母親。王進母親之好,在於她先提出來要走,因為這一點,王進解決了逃命和盡孝的大問題。從這個意義上説,王進有個好結局,是因為有一個好母親。
除了王進的母親,梁山好漢們的母親都是好人。比如説那個沒有出場的史進的母親,因為“兒子從小不務農業”,竟然是氣死了!不是説這個女人家就是這般氣量短,而是就有那麼一些母親,覺得兒子不爭氣,自己也沒有臉面,長時間的氣鬱心胸,導致早死。假如這個女人很壞,或者是不辨是非,她又怎會計較於兒子務不務正業?再有那個阮氏三兄弟的母親,她也只有一句話,就是不滿意兒子賭錢,説明她是明辨是非的。只不過,人老了,知道“兒大不由娘”,也就隨他去了。雷橫的母親,看不得兒子遭受不公正之罪,不顧一切給兒子解繩索,最多也就是一個護犢子,作為母親還是一個好人的。還有公孫勝的母親,為了留住兒子不回梁山為“賊寇”,任憑李逵混鬧,也不説兒子在家,這樣的女人不值得尊敬嗎?倒是李逵的母親有一説,當她安分守己當一個農人之母的時候,她就能安穩的活着,儘管貧窮了一些;而當她想當一個官員母親的時候,她有可能會享受快活,也有可能成為老虎的食物。這不過是作者從自身認識出發得出的結論,有無妄之念必有無妄之災!儘管如此,李逵的母親也不失是一位好人。
相對於這些母親們的太過支離的形象,書中第一個比較完整形象的女性是金翠蓮。金翠蓮被屠夫鎮關西鄭屠強賣回家做妾,但由於大娘子不容納,這事不成。更糟糕的是鄭屠當時是“虛錢實契”,就是不花錢把人買了,大娘子把金翠蓮趕了出來,鄭屠還逼着金氏父女還錢!金翠蓮是個賣唱的,在哪個時代屬於“賤人”,她們有一個統一的名稱就是妓,按理説她可以“賣藝”加上“賣身”去還鄭屠的錢的,但是她沒有,寧可受苦也不那樣幹。魯智深救了她,她和父親一道,寫了一個“紅紙牌兒,旦夕一炷香”,對着魯智深的牌位下拜。這種始終記着別人恩情的人能不是好人嗎?正是她的知恩圖報,間接讓魯智深免除了官司。
實際上,作者上來第一個寫金翠蓮,就是要把她寫成一個好人,寫這個女人不淫蕩。如果仔細分析一下可以看出,《水滸傳》裏最壞的女人都是淫婦。潘金蓮、潘巧雲是淫婦,閻婆惜和盧俊義娘子賈氏是淫婦,李巧奴、李瑞蘭不用説也是淫婦。仔細想想,劉高的老婆又何嘗不是淫婦!她被那個好色之徒王英擄到清風山上,見到這樣一個醜八怪“賊寇”,她不但沒有噁心死,王英摟着她求歡她竟然沒有一點兒反抗。尤其是後來丈夫被這些“賊人”殺了,她又被王英搶了“藏在自己房內”,應該知道會是什麼結果,可她仍然沒有選擇死節,也是作者在暗示這個女人是個淫婦。
《水滸傳》裏死的最慘的是和潘金蓮有關的王婆,而且是被官府處死的,作者的用意很明顯,誨淫誨盜者就應該是罪加一等。相反,書中另一個王婆,因為她只是給閻婆惜做媒,並沒有教唆他人“淫蕩”,所以她仍然活着。就古代男人來説,林沖娘子張氏是標準的好女人,她漂亮、賢惠還忠貞不二。本來,林沖已經給了她一紙休書,她是可以改嫁的,但她寧可死也不阿附權貴,真要比一些男子要強許多。有了這樣一個好的範本,秦明、李應、徐寧等人的妻子以及關勝、柴進等人這些沒有出場的妻子,就可以安家在梁山泊,讓梁山不再是一個綠林強盜的山頭,而是多了一份將領們有家的温馨。
有疑義的是李師師這個人。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妓女,按照古代人觀念,她們無一例外的都不是“良民”,幹這一行當的能有一個好人嗎?但恰恰是這個人促成了宋江的招安。像陳宗善這樣的朝廷大員幹不成的事情,偏偏是她幹成了。原因何在?就因為她不是一個淫婦,你想,一個“至聖至明”的道君皇帝看上的人,能是個差女人嗎?尤其是李師師看上了燕青,以至於主動挑撥撩動,甚至是動手動腳,但當燕青拜了她做乾姐姐後,她立刻收起了那一點“邪心”,心甘情願地為梁山泊招安之事出力。至此,還能説李師師不是個好人嗎?
有説道的是梁山上三個女將,既然一百零八將都是天罡地煞之數,總不會説三個女人反而成了反面典型吧?具體説來,一丈青扈三娘和母大蟲顧大嫂除了有個不太中聽的外號,實際上並沒有作惡,無論如何不能把她們算作是壞人。母夜叉孫二孃有些問題,開黑店,殺了人做饅頭。不過,這當中有兩個問題需要一説:一是開黑店的不是她一家,朱貴的酒店、李立的酒店都幹這個營生;二是孫二孃也幹了一些好事,魯智深、武松都是在她的幫助下上了二龍山。在孫二孃身上的這些缺點,並不比男性好漢們大多少,只能説,她的狠辣勁頭,還真像個男人。實際上,作者也是在把她們三人男性化,讓他們和男人一樣都是好漢,尤其是相對於她們的丈夫,她們比男人還男人!梁山泊是作者的一個理想王國,在上層社會看作是魔君的一些人,經過這個王國的“忠義”的薰陶,都會成為“替天行道”的義士。也就是説,有缺點的男人能夠成為“好”漢,她們三人也可以成為好人。
為什麼人們會認為《水滸傳》當中的女人沒有好人呢?這是因為,《水滸傳》是一部寫“英雄好漢”的書,在那樣的規定環境中和社會環境中,女人註定了只是配角,因而寫起來只是一筆帶過。而潘金蓮等幾個女性壞人又因其形象的成功,讓人們對女性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們身上,這或許就是讓人覺得水滸傳裏的女子多壞人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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