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將回憶抗戰 數次拼刺刀 平度戰役1次殺敵3人
王成斌,山東萊州人,1928年生,1944年參加八路軍,1945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曾任團長、師長、副軍長、南昌陸軍學校校長、南京軍區副司令員、北京軍區司令員等職。1988年被授予中將軍銜。《解放軍報》8月27日刊發王成斌將軍文章,講述平度戰役中他與日軍拼刺刀的故事。
今年適逢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週年,作為親歷過抗日戰爭的老戰士,我心情格外激動,撫今追昔,感慨萬千,更加懷念在偉大抗日戰爭中犧牲的成千上萬的英雄志士和諸多戰友,更加珍惜今天來之不易的和平建設環境,更加盛讚當今應當努力弘揚的抗戰精神。
我在家鄉耳聞目睹了日本侵略者燒殺搶掠的滔天罪行,同時也親身感受到了“母親送兒打東洋,妻子送郎上戰場”萬眾抗擊侵略者的壯觀情景,因此,1944年3月底我參加了八路軍膠東軍區學兵團。從膠東軍區學兵團畢業後,我被分配到西海分區北掖獨立營,多次參加了對日軍的反掃蕩戰鬥、煙濰路的伏擊戰,以及襲擊、摧毀日偽據點的戰鬥,還有反頑戰役、平度戰役。有的戰鬥相當慘烈,我與日軍幾次展開白刃戰,數次負傷,有一次拼殺掉3個敵人,至今記憶猶新。那是在1945年9月初解放平度縣城的戰鬥,我當時是班長。
1945年9月7日,膠東軍區的十三團、十四團、西海獨立團、警五旅和軍區炮兵營為西梯隊;南海獨立團、北海獨立團、南海軍分區特務營為東梯隊。膠東許世友司令、林浩政委統一指揮。部隊分別向平度縣城的東關、西關發起進攻。西海獨立二團是從北邊打過來,攻城的前一天調到城南,放在靠近南關的一個村子周圍,擔任阻截兼機動的任務。
第二天一大早,上面傳下命令,城裏的日軍今天要突圍,路線是從南門出來,向高密縣城逃,再跑到青島去。南邊的部隊頂一頂,放他們走,然後把缺口重新封閉;派一部分部隊追着打,追出一定距離,殺傷他們一部分再回來。
我當時挺奇怪,圍住了怎麼還放他們跑?以後才明白,日本宣佈投降了,可以不打他們,但這部分日軍還沒向八路軍投降,不能讓他們跑得太便宜。在城裏打增加部隊攻城的困難和傷亡,放他們在野外追着打,在逃跑中打,擊敵所短,揚我之長。
上午,日軍出來了。前面平南獨立營頂了一會兒,就撤向兩邊,中間留一個口讓他們通過。敵人600多人的撤退隊形疏密有致,當中有幾輛汽車,也有騎馬的軍官,不停向兩側還擊,行進迅速,架在汽車上的機槍噴吐着火舌掩護,整個隊形很快也從我獨立營的側擊火力中脱離了。營裏的追擊命令一下,3個連隊跟在敵人後面邊追邊打的那種感覺,簡直太興奮了。
日軍剛開始逃跑的很快,隊形一直不亂。但漸漸的不行了,先有一具一具的屍體丟下,接着開始丟下傷員,有重傷的也有輕傷的。那些受傷丟下的也不是過去張牙舞爪的勁頭,雖然有的比較頑固,但大部分坐在地上或者乾脆躺着,槍托壓在腿底下,表現出不再抗拒的意思。有幾個甚至還把槍收在腳前,垂下頭顱閉上眼睛雙掌合十,做出立地成佛狀。
我這時一個心思想多繳點好槍。我們班追得很快,始終衝在隊伍的最前頭。
穿着翻毛黃皮鞋逃命的日軍顯然快要被追垮了,汽車邊開着,車上面的輕重機槍對着後面一個勁兒不停地掃射,實際上沒有了準頭,對追兵的威脅並不大。追出約十里地去,穿布鞋的八路軍越追距離敵人越近,迫使他們終於留下一個排的兵力負責阻擊,掩護大隊的人逃竄。那些日軍佔領有利地形後開始向我們射擊。我邊跑邊招呼戰士們,快,靠上去,準備拼刺抓活的!
我心裏很清楚,追到這會兒,大家都跑得喘不上氣來,打槍哪裏還有什麼準?靠上去拼,這幫敵人就跑不掉了。百十米的距離一轉眼就衝上去了。一班的兵大都跟着我,還有別的班排一些跑得快的兵也跟了上來。一個日軍朝我開了一槍,沒打中。我趁他拉槍栓上子彈的空兒衝到跟前,一槍打在他胸口,再補一槍,抄過他的三八大蓋來。班裏的一個戰士和一個日軍拼在一起,敵人一刀一刀逼得那個戰士直後退。正好我抄在手裏的三八大蓋剛推上子彈,順過槍一摳扳機,打在敵人的大腿動脈,眼見着一股血柱滋的噴出來,敵人一下軟了腿,坐在地上。
混戰中,我聽副班長在喊:班長,快,班長,快快。眼光一掃看見副班長和一個日軍抱成一團在地上打滾,敵人雙手死死掐住了副班長的喉嚨。我幾步過去,一刺刀紮在敵人屁股上。敵人疼得嗷嗷直叫,往前躥出,去抓扔在地上的槍。我趁機對着他後腦開了一槍,敵人一命嗚呼。又一個發了瘋的日軍,端着刺刀衝向我,我速與那傢伙對刺,敵突然掄起槍,槍托帶着風呼地朝我飛來。匆忙中我舉起手裏的三八大蓋一磕,沒能完全隔開,敵人的槍托掃在我的左顱,我眼前一片發黑。我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基本憑着感覺竭盡全力朝敵人的位置扎過去一刀,可惜沒紮上。那傢伙卻端着槍喊着捅過來,我向右閃跳,他撲了空。我趁機向前一個防左刺,刺入敵左大腿,緊接着又一刀刺入敵左胸,只聽敵人一聲慘叫。
如果不是三八大蓋那一磕緩了緩,這次我肯定完了。就這樣,我也是小半天才緩過勁來。以後好些天,我耳朵旁經常聽到有嗡嗡嗡蚊子叫似的,一抓什麼也沒有,眼前也是一陣一陣冒金星。
我剛緩過勁來,又一個滿臉是血的日軍張牙舞爪地刺向我,我轉身與他對刺了好幾個回合,幸好有副班長和老戰士上官福祥支援了我,共同把兇惡的敵人刺死了。
這是我參戰以來第2次與日軍拼刺刀。這次戰鬥,我們班繳獲了3支好槍,都是三八大蓋。緊接着,我們趕到平度縣城,參加殲滅偽軍的戰鬥,打了3天兩夜。
像這樣的戰鬥我參加了無數次,每次我和戰友們都打得很慘烈。日本帝國主義發動全面侵華戰爭的時候,肯定沒有料想到,中華民族的覺醒會如此徹底,中華民族的團結會如此堅強,中華民族的自強會如此堅韌。
八年抗戰,僅在膠東地區,在我軍的對敵作戰中,就殲滅日、偽軍50餘萬人,繳獲槍支20餘萬支。民兵作戰5萬多次,俘日、偽軍兩萬多人,在保家衞國的浴血奮戰中,我膠東軍民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在膠東革命烈士陵園裏,就有在膠東地區抗擊日寇英勇犧牲的兩萬多名烈士。他們為抗日戰爭的勝利作出了偉大貢獻,他們的英雄行為體現了偉大的抗戰精神。
偉大的抗戰精神藴含着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愛國精神,萬眾一心、共御外辱的大局意識,百折不撓、愈挫愈勇的必勝信念,以及不畏強暴、血戰到底的英雄氣概。偉大的抗戰精神,永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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