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唯一當過小妾的第一夫人:李宗仁夫人郭德潔

1949年1月,蔣介石被迫下野,由李宗仁任代總統,郭德潔高興極了,她早就在盼望這一天,現在她終於成了名副其實的第一夫人了,能不高興嗎?

民國唯一當過小妾的第一夫人:李宗仁夫人郭德潔

1965年7月20日,上午。

北京,首都機場。微風習習,陽光絢麗,彩旗招展。周恩來、彭真等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高級領導人正翹首北望,等待着什麼。

一架大型蘇式客機在停機坪上緩緩停穩,艙門剛一打開,頭戴禮帽、西裝革履的前中華民國代總統李宗仁先生就出現在舷梯旁,身後緊跟着的是一位旗袍裹身、儀態翩翩的女士。歲月的風霜似乎沒有在她臉上刻下多少痕跡,只有頭上精心梳起的髮型和眼角幾道不易覺察的魚尾紋才使人判斷出她已年過半百。她,就是曾在中華民國歷史上紅極一時的風雲人物——李宗仁先生的夫人郭德潔女士。

此刻,在悄然離別十幾個春秋之後又踏上這塊日思夜想的故土,並且受到了從前的敵手——中國共產黨高級領導人如此熱烈的歡迎,郭德潔沒有像丈夫那樣欣喜若狂,同以往一樣,她仍然輕顰淺笑,緩步款移,兩道柳眉似乎偶爾輕皺了幾下,依然明亮的眸子中閃過幾絲憂鬱和不安。她是在壓抑自己激動的心情,還是不好意思再見到曾經把她推上中國第一夫人寶座和打敗了自己丈夫的國人同胞?是惡毒的病魔此刻又在摧殘她的身心,抑或是滄海鉅變物是人非使她頓生太多感慨?遙遠的往事此刻在她的腦海中湧動。

郭德潔原名郭儒仙。德潔是結婚時李宗仁先生給取的名字。1906年出生在廣西桂平縣縣城,其父郭六是當地很有名的泥瓦匠,為人忠厚老實,手藝很好,帶領一羣建築工人,每天都有人請他去做工。因此,雖然郭家人口眾多,家境倒還可以。

德潔從小聰明伶俐,心高氣傲,做事情愛爭第一,不拿第一決不罷休,並決心要做個出類拔萃的新女性。20世紀20年代初,廣西桂平剛剛興起女子上學的潮流,郭德潔便趕上了這一潮流。不顧家人的勸阻,鄰居的譏笑,她毅然進入桂平女子學校唸書了。

郭德潔入校唸書時已經十四五歲了,那時女子入國小時十多歲的很普遍,很多女學生入學時都已是梳着長辮子的妙齡女郎了。德潔在學校唸書很用功,每次考試都名列前茅。她曾不止一次對老師同學們説:女人也應做出類拔萃的人。老師和同學們都相信她的話,因為她們知道郭是一位很出眾的女性,不但漂亮迷人,求知慾強而且膽大敢為,遇事有一股巾幗不讓鬚眉的勁頭。德潔的一位老師回憶説:有一次上課鈴拉響很長時間了,郭德潔還沒有到校。老師和同學們都很着急,因為德潔上課是從來不遲到的。第一節課快講完時,老師正要派學生去找,她卻氣喘吁吁地跑進了教室,並説是由於家中吃飯晚了才遲到的。

快放學時,忽然來了一位商人,找到校長説要酬謝學校和一個學生,可他又不知道這位學生的名字。校長很納悶,就領他到各個教室去認。當走進郭德潔的教室時,商人的眼睛亮了起來,指着郭德潔高興地叫起來:“就是她,恩人,恩人啊!”原來,郭德潔一大早就來上學了,走到街道拐角處時,看到兩個士兵攔住幾輛裝滿水果筐的車子,聲稱要白拿一筐梨。不然就砸車子,商人和他們講理,引來大羣人圍觀。郭德潔聽清來由以後,跑到附近國民革命軍的一個團部,叫來一位營長把兩個當兵的訓斥了一頓帶走了。臨走,那位營長還向商人誇獎他的女兒很機智,其實,德潔和這位商人素不相識。

20世紀20年代,全國都瀰漫着革命的風氣,革命空氣甚濃的廣西桂平經常有羣眾遊行,就連國小生也常常列隊上街遊行。郭德潔是學生積極分子,思想先進,經常掌旗上街帶領學生隊伍參加遊行。不料,一次遊行中被李宗仁看中,從此她的學生生涯宣告結束,生活也隨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20世紀20年代初,年輕的李宗仁已是國民革命軍第七軍戰功赫赫的旅長了。他的部隊在桂平駐紮了很長時間。李治軍嚴厲,打仗勇敢機智,戰績頗著,在當地很有名氣,極受廣西人尊敬。

李宗仁的元配妻子李秀文那時剛生下孩子,正在廣西臨桂老家撫養孩子。他一個人長期在外領兵作戰,閒暇時很是寂寞。一次,李宗仁領着手下的幾位營長,到桂平縣城城門樓上觀看學生遊行,實則是“出於好奇”,去“偷看美人的”。遊行的隊伍中,掌旗的女學生年齡較大,身材苗條,氣質高雅,漂亮迷人,十分惹人注目。李宗仁“一看之下,便再也忍不住了”,頻頻顧盼那位女學生。恰好他身邊有一位善拍馬屁的營長注意到了,便對李宗仁説:“旅座,你太太有了孩子,難得在身邊照料你了,何不多娶一位夫人,也好隨時照應,有個傷風咳嗽,頭暈身熱的,要茶要水的也方便。”李宗仁本來無心,但聽到這位營長這麼一説,也動了心意。那位營長立即想辦法介紹李宗仁同那位姑娘認識,才知道她叫郭儒仙。

交往沒多久,李宗仁便決定和郭結婚,並把她的名字改為郭德潔。那時,中國的達官顯貴,要是自己願意,可以娶幾個妻子,因而富人士紳有個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

結婚不久,郭德潔便跟隨李宗仁出征參加北伐。她天生麗質,心性聰明,身着戎裝,腳蹬長靴,騎着駿馬,率領“國民革命軍第七軍廣西婦女工作隊”,向北進軍。出征那天,桂平城內,萬人空巷,男女老少紛紛湧向北伐軍路過的地方,爭睹南國佳麗郭德潔戎裝加身的英姿。

北伐期間,李宗仁率領的國民革命軍第七軍可謂是所向披靡,戰功彪炳,而那穿梭於槍林彈雨之中的南國佳人、芙蓉小隊,則尤使三軍平添顏色。

北伐途中,國民革命軍中的人一般都要把德潔比作甘露寺裏的孫夫人和黃天蕩中的梁紅玉,所到之處,人們都爭睹其風采,出盡了風頭。有一次當部隊駐紮在安徽蕪湖時,郭親自騎馬到“孫夫人廟”裏祭奠求籤。也許是巧合,抑或是冥冥之中真有一種感應,籤語中奇語,那位不繫明珠掛寶刀的劉先主娘娘,竟要與我們未來的代總統夫人郭德潔結為姐妹呢。

郭德潔自幼聰明伶俐,抱負遠大,心計頗多。隨着北伐的結束,丈夫李宗仁的地位迅速提高,而郭德潔並沒有躺在官太太的地位上享受榮華富貴,而是積極學習,投身到慈善事業中為百姓謀些福利,進而撈取榮譽和政治資本。

北伐前,郭德潔已在南寧任國民黨廣西省黨部監察委員,並由黨部推選為女子工作隊隊長,隨軍北伐。郭把這看作是實現她“要做個出類拔萃的女人”的心願的途徑。

抗日戰爭時期,郭德潔回到桂林開辦了德智中學和保育院。曾經有人問起她辦學的原因,郭坦然答道,由於上學較晚,學習時間短,而深感掌握的知識太少。今後隨着戰爭的結束,需要大量人才去建設國家,沒有學校是不行的。辦學校和保育院就是想在這方面盡一點力。在德智中學,富人子弟交的學費要比窮人家的孩子多得多。

那時候,國民黨政府正忙於進行派系鬥爭和“圍剿”紅軍,往教育上拔髮的投資則少得可憐。而像郭德潔夫人辦的這類學校經費就更拮据,她經常要動用自己的積蓄資助學校。此外,她還善於利用自己的丈夫是廣西最高長官的有利地位説服一些部門為學校捐資捐款。當時的南寧有一位富商,家財萬貫,郭德潔曾三番五次到這位富商家説服他為學校捐款。起初,這位富商借口已捐資抗日而不願為學校捐資。可是,經不住漂亮而有地位的郭女士的遊説,終於肯拿出一筆錢投資辦學。廣西人見郭德潔竟能説服這樣一位“鐵公雞”捐資辦學,都由衷地佩服郭德潔手腕高明。

在桂林,至今還流傳着這樣一則佳話。抗日戰爭時期,郭德潔得知抗日軍隊中有一位廣西籍的營長在前線戰死,其妻患有重病,在桂林郊區鄉下撫養不滿三歲的兒子,生活很是艱難。郭德潔便自掏腰包請了醫生和保姆去照顧烈士的妻子,她則親自到鄉下把烈士的兒子接到保育院上學。

抗戰勝利後,李宗仁到北平就任北平行營主任,郭完全可以享受一下貴夫人的生活了,但她仍經常回到桂林,管理德智中學和保育院。

通觀歷史,那些富貴人家的妻妾中,大多數的正房妻子是賢良角色,持家理財是能手,亦能為丈夫的事業幫很大的忙;而後娶的小妾則多數是隻知揮霍玩樂之輩。郭德潔雖非正房,但這條規則在她身上則失去了註腳,因為郭德潔相夫教子,是持家理財的能手。在這一點上,連李宗仁的正房妻子李秀文也不得不表示佩服。

抗日戰爭前,郭德潔已貴為廣西“第一夫人”了,但是她仍然經常自己騎着自行車上街買菜,附近的居民都感到奇怪:李宗仁家難道連保姆都請不起嗎?那當然不是的。當時的李宗仁身居高位,幾個保姆還是請得起的,但郭德潔堅持不讓請保姆。她堅持自己操持家務並親自照顧丈夫。後來,當李宗仁當選上副總統以後,她仍然堅持自己操持家務,尤其有關李宗仁衣食方面的事,郭德潔每每事必親躬。有時家中來了客人,她也絲毫沒有中國官太太的官架子,而是親自動手端菜做飯。李宗仁先生回憶錄的記述者曾回憶起一件事:他第一次到李宗仁家採訪時,正好碰到郭德潔自己駕駛着黑色林肯牌轎車去買菜,得知他是去找李宗仁的,就馬上掉轉車頭,把記者領進家門,親自捧出咖啡、茶點之後,又開車上街買菜去了。記者和李宗仁交談不久,郭已經擺好一桌子的菜餚,菜不算豐盛但十分精緻可口,可説是色香味形俱全。記者吃完飯順便看了看郭女士的廚房,裏面清潔如水洗,雜物井井有條,杯盤銀光閃閃,不禁暗自讚歎:“郭德潔原來還是位好主婦!”——那時他們是沒有保姆傭人的。

郭德潔也是個理財能手,在理財方面,她甚至超過了身為銀行董事的白崇禧之妻馬佩章。還是在日本投降之前,李宗仁多次主張買房子,郭德潔每次都給丈夫算細賬:居無定處,買了房子利用率不高等於浪費。直到後來,生活稍微穩定之後,郭夫人才同意丈夫買地皮建房子,不過房屋圖紙都是她自己設計的,建築材料的選用及裝飾費用的多少都由她親自過目決定。

50年代中,美國經濟因朝鮮戰爭而復甦,股票市場甚旺。客居美國的郭德潔竟以小額投資,頗有收穫。她甚至買過一種風險極大且專事買空賣空的股票呢。

作為賢內助,郭德潔事事處處儘可能多替丈夫着想,替丈夫排憂解難使之專心致志幹事業。1947年深秋,為在北平拉攏人心,李宗仁在北平公館的大客廳裏宴請一羣大學教授。郭德潔和丈夫巧妙配合,回答了教授們提出的不少激進問題,使得李宗仁與教授們的關係融洽起來。而此刻,在李公館的另一間小客廳裏,也擺着兩桌豐盛的酒席,在座的全是廣西人,且絕大多數是和李、郭有親戚關係的,有些則是李宗仁在玉林起家時幫了大忙的那些地方紳士的子弟和親屬。他們來投奔李宗仁,實指望憑着特殊關係弄個一官半職,可是一住便是幾個月,卻毫無半點做官的消息,每日郭德潔雖都以好酒好菜招待,但他們一提職務方面的事,郭德潔便“環顧左右而言他”,她也真有能耐,弄得這些人雖心中不暢快,口中卻説不出來。這天李宗仁要招待教授們,當然不能怠慢這幫廣西老鄉,郭德潔一會出現在教授們的餐桌旁,一會兒又到廣西老鄉這邊應酬,忙得不亦樂乎。

“九嬸孃,我的差事九叔安排了沒有?你幫我多催催呀!”李宗仁的一位族侄見郭德潔進來,忙站起來問到。

“啊,有了,有了。”郭德潔笑到:“你九叔要你去當一個銀號的董事長。”

“董事長?連七品芝麻官都算不上,有什麼做頭囉!”那族侄對銀號董事長不感興趣。

“那可是個肥缺喲,好多人想要,你九叔都沒有給呢!”郭德潔笑道:“這年頭做官不如賺錢保險。”她知道,李宗仁到北平後,為拉攏北方人,對廣西人的安排控制很嚴,連他身邊的副官都不讓親朋做,而把這個重要職位給了遼寧人李宇清。但是對於那些從老家投來的人,又不能讓他們吃閉門羹,因為這些人和他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多少也得考慮安置,雖沒有一官半職,但總可以發點財的。郭德潔完全支持丈夫的這一做法,她覺得李宗仁的想法不乏遠見卓識,在這個社會裏,丈夫這樣做,既可獲得清正廉潔的好名聲,又不致得罪家鄉的人。

“嫂夫人,我的差事呢?”一位五十開外的鄉紳問郭德潔。他在李宗仁起家時,曾出過大力,現在也想來北平開開洋葷。

“德鄰想請你老到‘白川’號上去幫忙,你看怎樣?”郭德潔知道對這樣的人是不能得罪的,因此她已和李宗仁商量了,準備讓他去“白川”號貨輪上任職。這“白川”號是李宗仁到北平後,有人以20萬美元為他代買的一艘澳洲超齡貨輪,目下正航行於長江和沿海一帶。

“嫂夫人,船上的風浪我恐怕受不了喲!”那老鄉紳認為北平乃三朝故都,廣西人很少在此為官,而李宗仁坐鎮北平,必有黃袍加身之日,因此要執意留在北平,做個“京官”榮耀鄉里。

“‘白川’號上有專人服侍你老,又可飽覽長江名勝風景,這可是個美差啊!”郭德潔耐心地勸導着那位鄉紳。

“你們是要我葬身魚腹呀!嗚嗚——”大約是心情不暢快,又多喝了幾杯,那老鄉紳竟號啕大哭起來,引得滿座欷噓,郭德潔忙命人把他扶下去。

1947年底,李宗仁已有意要競選南京政府副總統,但他明白,此舉必須得到美國的支持。李宗仁在和郭德潔商量過後,準備先打通美駐華大使司徒雷登的關節,讓其爭取美國政府支持自己競選副總統。

那天,李宗仁把司徒雷登請到中南海辦公大樓客廳之後,郭德潔親自為司徒雷登沏茶,她笑盈盈地説道:

“大使先生,這是廣西桂平縣的西山茶,是綠茶中的名茶,請您品嚐。”

司徒雷登本是個中國通,他喝茶的功夫,簡直勝過李宗仁。他呷了一口,連忙稱讚道:“好茶,好茶,我要向我的美國朋友們介紹西山茶!”

郭德潔忙又送上幾隻碩大的沙田柚和一盤金燦的融安金橘。司徒雷登雖生長在中國,也還是首次吃到這樣鮮美的廣西水果,他一邊嚼着顆香味四溢的金橘,一邊笑道:

“上帝也沒法吃到這樣好的水果哩!”

“大使先生,在中國人的心目中,您便是活着的上帝啊!”郭德潔極會説話,她話一出口,立刻引得司徒雷登和李宗仁都笑起來。

接着他們談起了時局。司徒雷登簡要地把國民黨政府腐敗無能軍隊節節敗退的情況講了一遍,李宗仁不知道這位美國大使一番話的目的是什麼,他正在琢磨對方的話,郭德潔卻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説道:

“大使先生能否助我們一臂之力?”

“夫人放心,美國政府絕不會讓共黨成功的。”司徒雷登説道。

“不,”郭德潔搖了搖頭,説道:“我是想請大使先生回南京後向蔣委員長美言幾句,放我們回廣西去!”

“啊?”司徒雷登以不解的目光看着這位善於交際應酬而又精明能幹的李夫人,彷彿對於自己瞭解中國人的能力產生了懷疑。

李宗仁對妻子的這句話卻非常讚賞,他立刻抓住契機,向司徒雷登苦笑着説道:

“大使先生,照這樣下去,我坐困北平也終非了局。因東北一旦失守,華北便首當其衝,共軍必自四面向北平合圍。我屬下的這些將領,沒有一個可以聽我指揮的,到時,難道要我向共軍投降嗎?”

司徒雷登終於明白了這夫婦倆唱的原來是一出具有中國特色的雙簧戲。就這樣,在郭德潔的巧妙配合下,李宗仁終於贏得了司徒雷登及美國政府的支持。隨即,李宗仁即電告南京政府,他正式宣佈要競選國民政府副總統,並開始在平津地區、上海等地頻頻發表競選演説,進行拉票活動。

每到一地,郭德潔總是緊隨李宗仁左右,她手上那隻小巧玲瓏的拎包裏,裝着李宗仁和她的名片,也裝着給人好感的微笑和誠意。她打開小拎包掏出印製精美的名片時,那彬彬有禮的微笑似乎是從包裏迅速飛上她那俊美的臉頰上的。這一切,配合得那麼默契,恰到好處,使人感到親切而又真誠可信。

1948年3月,李宗仁在南京安樂酒家會晤各地國大代表。發表競選演説後,李宗仁走到代表羣中,與大家一一握手。郭德潔拎着小包,跑在後面,李宗仁每與一位代表握手,她便遞上一張名片,笑盈盈地説一句:

“請您幫忙!”

一回到公館,李宗仁累得動也不想動,郭德潔卻仍然輕鬆愉快,她命副官帶上幾大疊鈔票,按她條子上記下的姓名、住址,給那幾位帶頭呼喊擁李口號的國大代表送去酬金。

後來,當得知蔣介石要阻止李宗仁競選時,郭德潔聽後竟當眾哭了起來,已經花了不少錢,而且很希望成為副總統夫人並在不久的將來成為總統夫人。老蔣這一悶棍,如何不使她傷心痛苦?

“嫂夫人,不要傷心,這和下棋一個樣。”李宗仁的參謀長黃紹?不慌不忙地説道。“下圍棋時,遇着局道相逼,便要從外邊找眼才能活。你明天專門飛到香港,見李任公一面……”

“對!”郭德潔立刻止住了哭聲,“我就對李任公説:德鄰和我準備到你這裏來革命!”在場的人都很佩服郭德潔的聰敏和反應迅速,認為這個女人真不尋常,比白崇禧的夫人馬佩璋和黃紹?的妻子蔡風珍要高出一籌,看來做個副總統夫人倒是合適的。

1948年5月20日,新任總統、副總統的就職宣誓。

1948年5月20日,在南京舉行中華民國總統就職典禮。上午9時,在21響禮炮聲中,身穿鴿藍色長袍、罩一領黑馬褂的蔣介石旁若無人地走上台,胸前掛一枚特製青天白日勛章,站在總統位置上,頗具元首風度。蔣站定後,副總統李宗仁也隨之登台,他身着陸軍便服,胸前掛着一排大大小小的勛章,走到總統身後站定,活像名大副官,台下的文武百官和外國來賓頓時竊竊私語。李宗仁尷尬得臉上直髮燒,一腔怒火卻無處發泄。原來,在典禮前,李曾派人請示蔣在典禮上穿何種衣服,蔣説應穿西式大禮服,李連夜命人去滬製作;剛做好,蔣又傳手諭説兩人都着軍便服。誰知蔣總統卻身着長袍馬褂昂然登台,李着軍便服佇立其後,頓時形成一文一武的配置,李副總統的形象與參軍長無異。李宗仁感到難堪極了,郭德潔則看着得意洋洋的宋美齡,心中有説不出的懊喪,她第一次嚐到了做副總統夫人的滋味。

1949年1月,蔣介石被迫下野,由李宗仁任代總統,郭德潔高興極了,她早就在盼望這一天,現在她終於成了名副其實的第一夫人了,能不高興嗎?她準備和李宗仁好好慶賀一番,可是當她得知蔣介石的退職文告中並沒有“引退”或“辭職”的字樣,也沒有讓李副總統“繼任”的詞句,她的惱怒甚至超過了李宗仁,她恨蔣下台了還要把持朝政,阻礙自己實現真正第一夫人的夢想。

後來當她得知蔣的下野文告已改過以後,不禁喜形於色,因為這樣她可以成為真正的第一夫人了。她是很看重名位的,跟李宗仁結婚時,李已有元配夫人李秀文了,為爭取到正式夫人的地位,她沒有少費心思,後來果然如願以償,李宗仁讓她在事實上取代了李秀文的地位。現在,蔣介石下野,李宗仁當了總統,她就可以成為中國的第一夫人了,她怎能不高興呢?

在競選副總統最緊張的日子裏,郭德潔親自到清涼山的寺廟裏求籤,那簽上赫然寫着“金榜題名前途無量”。李宗仁果然當上了副總統,現在又將宣誓就任代總統,郭德潔心花怒放,忙興沖沖備厚禮,到山寺還願。那老僧為郭手書了一副對聯之後説:

“據貧僧觀之,近日紫金山紫氣出現,正應李代總統之身上也!”

郭德潔聽後有點飄飄然,彷彿她的身份已由中國的第一夫人升到了皇后一般。

然而,她高興得有點太早了。蔣雖下野,卻仍在浙江老家操縱着國民黨政府的一切權力,李宗仁發現自己被把兄蔣介石高高地掛在南京的半空中,上不沾天下不着地,令不出總統府,令人氣惱的事情接踵而來。郭德潔也發現,這個第一夫人的身份並未給她帶來多少快樂,相反,帶來更多的卻是苦惱。

1949年1月24日,李宗仁宣誓就任代總統後就宣佈要在29日農曆大年七年級這天去慰問南京衞戍部隊官兵,每個士兵發一元現洋,並命令中央銀行南京分行準備好現洋。七年級大早,郭德潔就穿上她那件華貴的銀灰色裘皮大衣,經過精心打扮之後,坐在客廳裏等候內閣閣員一齊到來後於10點鐘前去勞軍,而在9點鐘之前,賞銀必須拿回來,然而快到11點了,一大早就出去取銀元的參軍長劉士毅才滿頭大汗地空手跑回來説:銀行沒有錢,因為蔣介石已命令銀行把銀元全部運到台灣存放,自他下野之後,任何人不得擅自動用,除非取得蔣的手令,方能支取。

正當李氏夫婦為勞軍之事氣惱時,又傳來消息説:行政院長孫科已把行政院搬到廣州,閣員們也都悄悄去了上海。真是禍不單行,李宗仁、郭德潔聽後,驚怒不已。新春大吉,對李、郭來説是太不吉利了,勞軍無錢,府院分裂,這些晦氣全集中在大年七年級這天,叫人如何不氣!郭德潔無精打采地坐在房間裏,把那身華貴的銀裘皮大衣脱下來掛在衣架上,接着又取下來穿在身上。她像一位打扮整齊,準備上花轎出嫁的新娘,卻又偏偏臨時接到男方家中出了變故,不能前來迎親的通知,只得空歡喜一場,傷心地看着自己那些嫁粧暗自惆悵。

郭德潔就是這樣度過了她當上第一夫人後的第一個春節,也是她在中國大陸度過的最後一個春節,她把它喻為有生以來氣氛最為黯淡低沉的一次年節!

相關閲讀

李宗仁的齊人之福:兩夫人和諧相處

人們歷來把兩女侍一男的家庭組合叫作齊人之福,典出《孟子》。民國風雲人物李宗仁就同時擁有風情萬種的新夫人郭德潔與原配夫人李秀文,且兩位夫人相處和睦,令人唏噓。

郭德潔原名郭儒仙,德潔是結婚時李宗仁給取的名字。1906年,郭德潔出生在廣西桂平縣縣城,從小聰明伶俐,並決心要做個出類拔萃的新女性,後就讀桂平女子學校。其時,革命浪潮風起雲湧,她積極參與其中,多次帶領學生隊伍參加示威遊行。當時李宗仁早已聲名顯赫,其率部長期駐紮桂平。

自古亂世出英雄,英雄美人相傾心。李宗仁的元配夫人李秀文那時剛生下兒子李幼鄰,正在廣西臨桂老家撫養李幼鄰成長。時任旅長的李宗仁獨自長期在外領兵作戰,枕邊空無人,夜闌寂寞深。一次,李宗仁領着手下的幾位營長,到桂平縣城城門樓上觀看學生遊行,實則是“出於好奇”去“偷看美人的”。遊行的隊伍中,掌旗的女學生身材苗條,氣質高雅,漂亮迷人。李宗仁頻頻顧盼那位女學生,恰好身邊有一位善拍馬屁的營長,他心領神會地勸李宗仁將此美女納入帳內,多娶一位夫人,好隨時照應自己的生活。李宗仁本來無心,但聽到這位營長這麼一説,也不近怦然心動,頓時心猿意馬。那位營長立即想辦法牽線搭橋,介紹兩人認識了。

這個打動李宗仁的姑娘便是郭儒仙。

兩人十分傾心,交談甚歡。交往了一段時間後,李宗仁便抱得美人歸,並把她的名字改為郭德潔。婚後不久,郭德潔在南寧任國民黨廣西省黨部監察委員,並由黨部推選為“國民革命軍第七軍廣西婦女工作隊”(即“芙蓉小隊”)隊長,跟隨李宗仁出征參加北伐。郭德潔青春年少,天生麗質,身着戎裝,腳蹬長靴,騎着駿馬,率領“國民革命軍第七軍廣西婦女工作隊”向北進軍。出征那天,桂平城內萬人空巷,男女老少爭睹郭德潔戎裝加身的颯爽英姿。軍中官兵亦把郭德潔譽為甘露寺裏的孫夫人和黃天蕩中的梁紅玉,贊其助夫禦敵。

李秀文晚年口述,譚明(李秀文侄媳婦)整理的《我與李宗仁》一書披露了民國政壇、軍界眾多重要人物珍貴的歷史資料——她和李宗仁的生活細節,李氏家族的興衰起落,其中有她與郭德潔的相處之敍述:

1911年,我嫁給李宗仁。結婚當天,我才知道我的丈夫不同農村那些莊稼漢,倒像個斯斯文文的讀書人。那天,德鄰(李宗仁字德鄰)做了我的啟蒙教師。但他教我開筆寫字,卻不是寫一二三四,也不是寫人之初,而是教我認寫“李”字。他説得很有趣:“你我都姓李,‘李’字有意思,有橫有豎,有撇有捺,有彎有鈎,筆畫不多,各樣齊全,容易認也容易寫,學會寫‘李’字,其他字便不見難了!”他還給我取了“秀文”這個名字,説這三個字中,“秀”字和“李”字是很相像的,“文”字也很容易寫。

可惜,他在家日子不長。他結婚時已在廣西陸軍國小習武,婚事是假期回來辦的,婚後開學便又離家去了。以後每逢休息日,他總是要回家看看。陸軍國小在桂林城,離家鄉有多裏,他走路飛快,早晨上路,晌午過一點便趕到家了。後來他一直在外習武,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但從沒有忘記我讀書識字的事,每次回來,都向父親提出要讓我們婦女唸書。

1918年2月,我在新會生下了我與德鄰唯一的兒子。兒子滿月,做爸爸的説,這孩子叫幼鄰吧,希望他承繼父志。

1920年,兩廣戰爭爆發,德鄰戎馬倥傯,已無暇顧及妻兒了,於是派人送我攜兒子回家鄉。年冬,戰局漸告平靜,德鄰旅部設在桂平。公婆主張我攜幼兒到桂平去。而此時,卧榻之上,已有新人。

到旅部時,德鄰早站在廳外台階下等着我了,他毫無芥蒂地瞧了我,便笑呵呵地抱起幼兒,邊親邊説:“哈,兒子都這麼大了,可更像老子了!”幼兒那時已有5歲,似乎還記得抱他的這個人是爸爸,他睜大眼,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叫爸爸。

到廳上坐下之後,德鄰叫了聲:“德潔快出來。”話音未落,一個身材苗條、模樣俊秀的年輕女子走了出來,我估摸這女子就是丈夫的新寵了。她大大方方地朝我點頭含笑,轉過身去,倒了杯熱茶給我。等我接過茶,她便從德鄰手上把幼兒接過去,抱着逗弄。誰知幼兒很怯生,一脱身滑下來,仍然靠着我站着,郭氏轉身進屋裏了。

還是丈夫開了口:“我娶了德潔來,為的是外面應酬多,身邊有個照應。你來了,大家做個嘛,你看好嗎?”我聽丈夫説得輕鬆、坦然,彷彿這事對我毫無傷害似的,我也不好説什麼,何況我從來不曾對他使過性子,便説:“好嘛。”就此算是見過面了。看郭氏那樣子,頗知禮數。我見她立着,我坐着,有點過意不去,想起來讓座,可是德鄰按我坐下説:“看你,看你,一家人嘛,不用客氣,她叫德潔,她年輕,應該尊敬你。她是個女學生,懂道理的,有什麼事你儘管吩咐她吧。”聽了丈夫這席話,我更只有和氣的份兒了。一路上原來擔心有什麼為難之處,竟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德鄰很高興,立即吩咐勤務兵為我擺酒洗塵。

吃飯時,德鄰親手為我斟酒,郭氏也把盞敬酒。德鄰對我一個勁地尊重,我算是面上有光了。如果他們不理我,我的臉又往哪兒擱呢。就這樣,我和郭氏有問有答,敍起家常來。

後來,我和德潔一直相處和睦,誰也不曾口出惡言。德鄰處理得體。德潔也是明理的,對我從來沒有不尊重,只不過後來她涉世深了,社交應酬多了,經不起一些人的挑撥,才逐漸迴避着我。在請宴的時候,我去,她就藉故不去。就這樣,我們各自按照自己的興趣去消遣日子。“我日後絕不虧待你!”這是他對我説過的話,他這話他説到了,也做到了。的確,我享受過榮華富貴,但一個人難道只圖個吃好穿好就滿足了麼?特別是女人,我從30多歲起,就缺少了家室温暖,難道這是金錢物質能補償得了的麼?唯一安慰的是,我有個可愛的兒子,德鄰又把孩子視同珍寶。我們始終維持夫妻感情,也多虧我有了這唯一的兒子。

之後,戰亂頻繁,我便遵從夫願攜幼鄰輾轉香港、廣西等地。國民黨敗退台灣後,德鄰客居美國,我也隨後於1958年到達美國。直到年才結束漂泊,回國定居。

郭德潔氣質高雅,很有親和力,桂系的高級將領都視郭德潔為大嫂,不僅是李宗仁的賢內助,而且很有外交能力。李宗仁競選副總統時,由於蔣介石並不支持,壓力很大,在《李宗仁回憶錄》中提到:“CC系報紙和新聞機構此時更對我個人造謠中傷,其中最無稽的,便是説某省當局為支持我競選,曾接濟我法幣有數卡車之多雲雲。其他無稽毀謗更不勝枚舉。所幸公道自在人心,我所遭受的影響並不如他們所希望的大。”同時為了幫助李宗仁競選副總統,郭德潔用自己的私房錢,將南寧百齡餐廳、重慶安樂餐廳、安樂大酒樓、龍門酒家、華僑招待所、介壽堂包下來,作為國大代表的住會處。一天三餐她都周旋於代表之中問寒問暖,積極為李宗仁拉選票。

1948年5月20日,在南京舉行中華民國總統就職典禮。上午9時,在21響禮炮聲中,身穿鴿藍色長袍、罩一領黑馬褂的蔣介石走上台,胸前掛一枚特製青天白日勛章,站在總統位置上。蔣站定後,副總統李宗仁也隨之登台,他身着陸軍便服,胸前掛着一排大大小小的勛章,走到總統身後站定,活像名大副官,台下的文武百官和外國來賓頓時竊竊私語。

原來,在典禮前,李曾派人請示蔣在典禮上穿何種衣服,蔣説應穿西式大禮服,李連夜命人去滬製作;剛做好,蔣又傳手諭説兩人都着軍便服。誰知蔣總統卻身着長袍馬褂昂然登台,李着軍便服佇立其後,頓時形成一文一武的配置,李副總統的形象與參軍長無異。對於這歷史性的一幕,李忠仁在回憶錄中表達了自己的真實感受:“孰知當禮炮二十一響,贊禮官恭請正副總統就位時,我忽然發現蔣先生並未穿軍常服,而是長袍馬褂,旁若無人地站在台上。我穿一身軍便服佇立其後,相形之下,頗欠莊嚴。我當時心頭一怔,感覺到蔣先生是有意使我難堪。但再一思索,我立刻挺胸昂視,豁然若釋。因為蔣先生以一國元首之尊,在這種小地方,他的度量都不能放寬,其為人如何也可想見了。觀禮人員中,誰不清楚蔣先生的作風?大家既然明瞭,這尷尬的場面與其説使我難堪,毋寧説使他自己難堪罷了。將來史家秉筆直書,勢將使蔣先生本人在歷史上多其難堪的一筆而已。”

1949年1月,蔣介石被迫下野,由李宗仁任代總統,郭德潔高興極了。然而,她高興得有點太早了。蔣雖下野,卻仍在浙江老家操縱着國民政府。1949年1月24日,李宗仁就任代總統後就宣佈要在29日農曆大年七年級這天去慰問南京衞戍部隊官兵,每個士兵發一元現洋,並命令中央銀行南京分行準備好現洋。

春節的這天大早,郭德潔打扮得雍容華貴等候着去勞軍。然而快到上午11點了,一大早就出去取銀元的參軍長滿頭大汗地空手而歸:銀行沒有錢,因為蔣介石已命令銀行把銀元全部運到台灣存放,自他下野後,任何人不得擅自動用,除非取得蔣的手令,方能支取。此時又傳來消息説:行政院長孫科已把行政院搬到廣州,閣員們也都悄悄去了上海。真是禍不單行,李宗仁、郭德潔聽後,呆若木雞。

郭德潔就是這樣度過了她當上第一夫人後的第一個春節,這也是她在中國大陸度過的最後一個春節!那一年的春季,郭德潔感覺特別的冷。

國民黨兵敗大陸後,郭德潔隨李宗仁到美國定居。因李宗仁已經失去權勢,流落異邦,故門可羅雀了。雖然孤寂,然而有郭德潔白首相偕,也還融融樂樂。

1964年,醫生確診她患了患乳腺癌症。病中的郭德潔思念故土,渴望回到祖國,在她的大力鼓動下,李宗仁決心回國。1965年7月20日,李宗仁和夫人郭德潔衝破重重困難,乘坐飛機從美國來到北京,在機場受到了毛澤東、周恩來、彭真等領導和祖國人民的熱烈歡迎。新中國翻天覆地的變化,令李宗仁和郭德潔激動不已。但回國後不到半年,郭德潔重疾難治,於1966年3月21日凌晨病逝。

李宗仁客居美國後,其原配夫人李秀文則艱難輾轉他鄉,於1958年到達美國。1973年,李秀文遵從李宗仁遺囑,在中國政府的周密安排下,回國定居,1992年6月18日於桂林去世,享年102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