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才子司馬相如竟引誘富家女卓文君私奔

司馬相如:中國古代第一大風流才子?

風流才子司馬相如竟引誘富家女卓文君私奔

洪燭

我知道有兩個琴台。一個在武漢,一個在成都。

我知道有兩個知音的故事。一個是春秋時期的伯牙與子期,另一個是漢代的司馬相如與卓文君。

我也就知道了有兩個心心相印的樂曲。一個叫《高山流水》,一個叫《鳳求凰》。

一個是友誼的頌歌,一個是愛情的絕唱。

漢陽龜山西麓月湖之濱的古琴台,與黃鶴樓、晴川閣並稱武漢三大名勝,因為楚國的琴師俞伯牙曾在此撫琴,被路過的樵夫鍾子期聽出了門道:“美哉!巍巍乎志在高山。”伯牙繼續彈奏,又被子期識別出弦外之音:“美哉!蕩蕩乎意在流水。”伯牙喜出望外,與子期結交為摯友,約好來年再會。第二年重遊故地,子期卻已不幸病亡,伯牙悲傷地在子期墓前再彈一遍《高山流水》,就扯斷琴絃,摔碎琴身,發誓今後永不鼓琴。

成都的琴台路,則是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當壚賣酒所在地。落魄書生司馬相如仰慕臨邛首富卓王孫之女卓文君美貌,終於找了個機會去卓王孫家作客,當主人要他展示琴藝時,就在客廳裏別有用心地自編自演了一曲《鳳求凰》。藏在屏風後面窺探的卓文君,見司馬相如一表人才,彈唱的琴曲有求偶之意,分明是在表白暗戀,似乎還挑逗自己中夜私奔。

曲終人散後,貼身丫頭捎來司馬相如託交的字條,果然是邀約在臨邛城門口的亭子會面。卓文君在丫頭陪伴下赴約,發現司馬相如早已僱好車馬等候,拉上美人就連夜趕回老家成都。

蜜月還未過完,為了支撐起小小的家,夫妻開店,在如今的琴台路一帶賣熱酒熟食。文君親自坐在壚邊沽酒算賬,相如也繫上圍裙,用寫字彈琴的手端盤洗碗,當起了“服務生”。只有在忙碌一天、關門打烊之後,相如才搬出琴來,為同甘共苦的愛妻重演一段《鳳求凰》,安慰並感激她付出的辛勞。

雖然俗話説貧賤夫妻百事哀,司馬相如與卓文君卻舉案齊眉,琴瑟相和,過着苦日子,心情卻是甜美的:只要兩個人形影不離,一直都是“蜜月”。

川菜中有一道“夫妻肺片”,跟司馬相如、卓文君本無關係,可我每次聽到這菜名,總下意識地聯想到成都,聯想到成都那一對最着名的夫妻。他們開的小酒館,早就拆遷了吧。可走過因他們的故事而得名的琴台路,仍然能聞見酒香,不,我聞見的是愛情的味道,仍然能聽見琴聲,不,我聽見的是超越時空的迴音。

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鳳求凰》,即使成為絕唱了,仍然有深入人心的迴音。每一對在琴台路攜手散步的情侶,心裏都會有一堵小小的迴音壁。“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凰兮凰兮從我棲,得託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漢代文學,出過兩大巨人,司馬相如和司馬遷。司馬遷比司馬相如小三十來歲,他忍辱負重寫《史記》時,司馬相如早就名滿天下。司馬遷以一篇《司馬相如列傳》,勾勒出這位在時間上離自己比較近、但註定要進入歷史的人物,並毫不掩飾地表達了自己對司馬相如才華的傾倒。全文選取司馬相如生活和事業上的幾個事件加以描繪,譬如遊粱、娶卓文君、通西南夷等,並全文收錄與此相關的文和賦,“連篇累牘,不厭其繁”,計有《子虛賦》、《上林賦》、《喻巴蜀檄》、《難蜀父老》、《上書諫獵》、《哀二世賦》、《大人賦》、《封禪文》等八篇,文字之多,遠超司馬遷自己的筆墨。

司馬遷“特愛其文賦”,“心折長卿之至”,這是無疑的。而司馬相如仰慕誰呢?司馬相如最崇拜的偶像並不是屈原,而是另一個人。全虧司馬遷的記載,才使後人得以瞭解司馬相如最初的志向:“司馬相如者,蜀郡成都人也,字長卿。少時好讀書,學擊劍,故其親名之曰犬子。相如既學,慕藺相如之為人,更名相如。”日後大名鼎鼎的司馬相如,在少年時就把父母給起的名字改為相如,原來是為了向藺相如致敬。是啊,若用世俗的眼光衡量屈原,可能視之為政治上的失意者乃至失敗者,而司馬相如不僅是仕途上的成功人士,更是因智勇雙全與強敵相拚也照樣能獲勝的完美英雄。

這,才是司馬相如最想走的路,一條披荊斬棘卻如履平地的金光大道。他還那麼小,就這樣自己替自己選擇了。他不僅好讀書,而且學擊劍,也是為了文武雙全,有最大的能力,盡最大的限度實現自身的價值。

成都北門高筍塘外百米的沙河上,有一座因司馬相如而出名的駟馬橋。往北過橋有個三岔路口,直行便是駟馬橋街,右拐則叫駟馬橋路。這裏至今仍是自成都北上的必經之地。因橋下的河水名昇仙水,駟馬橋原先叫昇仙橋。這所謂的昇仙水,也就是今天的沙河。成都城北,現存昇仙湖。東晉《華陽國志》講述:“蜀郡城北十里有昇仙橋,有送客橋,漢代司馬相如初入長安,題其門曰:‘不乘高車駟馬,不過汝下’也。”意思是不乘四匹高頭大馬拉的官車,就不再從此橋過。

一番豪言壯語,把一腔豪情壯志披露於世間,擲地有聲,不留任何餘地,令過往賓客由衷感歎。昇仙橋也就因此被改名為駟馬橋。原先留有司馬相如筆跡的木橋已不存在了,可那個少年背井離鄉投奔遠大前程時的仰天長嘯,卻彷彿仍在成都的上空迴盪。

屈原之後,李白之前,中國的文學史還出過司馬相如。他們都是引領一個大時代之風範的標誌性人物。屈原使楚辭得以和詩經共領風騷,李白構成唐詩的巔峯,司馬相如同樣不簡單,是漢賦的奠基者。兩漢四百年的賦壇,最引以為驕傲的還是司馬相如這面大旗。與屈原、李白相比,司馬相如同樣寫出了足以開宗立派的創新之作,對中國古代文體的演變與發展作出不可或缺的貢獻,而且他人生的傳奇性也並不遜色。

如果説屈原作為中國第一位大詩人的形象具有頂天立地的神性,李白身上不乏藉助詩酒超凡脱俗的仙氣,司馬相如可能更現實也更世俗化一些,以文藝青年的身份出道,橫溢的才情卻震撼朝野,加上又有與卓文君當壚賣酒的豔史在民間廣泛流傳,因而堪稱中國古代第一大風流才子。至少,他是第一個因為創造了愛情傳奇而受到歷代老百姓追捧的大文人?他的人生,他的心路歷程和情路歷程,也是他無形的作品,是他作品的背景或作品的一部分。從贏得青樓薄倖名的杜牧、有井水處皆有柳詞的柳永、在沈園給唐婉寫下《釵頭鳳》的陸游,到點秋香三笑的唐伯虎,乃至先後與林徽因、陸小曼分享過人間三月天的徐志摩,等等等等,即使不能説是司馬相如的徒子徒孫,但都是這種風流才子精神的傳人。

司馬相如因為漢賦而進入廟堂,有井水處也同樣有他的傳説。這也是他從枚乘、揚雄、班固等一批漢賦大家中脱穎而出,美名能飛入尋常百姓家的原因。他以《子虛賦》《上林賦》《長門賦》等華章奠定了文學史地位,又無意識地因情史而豐富了才子的形象及人格魅力,自然比許多純粹以作品留存世間的文人要更有體温一些。

文學史展示的是司馬相如作為漢賦奠基人的這一面,民間野史展現的是司馬相如才子加情種的那一面,其實,司馬相如還有更多的側面。他算得上是千面文人。譬如,他也是有雄心的,有政治上的報負,渴望自己十年磨一劍學得的文武藝能在治國平天下中實現價值,並不滿足於僅僅做一個經典文人或經典情人。清詞麗句,風花雪月,在其理想的人生中,不過是一些花邊。可命運對此卻另有看法、另有安排:司馬相如最想做的建功立業的人生大夢總是海市蜃樓,反而是他在文學上和情感上的美夢,卻成真了,得到歷朝歷代讀者乃至大眾的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