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間是否存在着真正的友誼

我朋友Leon,雙子男,身高188,外表白白淨淨,戴上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

男女間是否存在着真正的友誼

但他一張嘴,就是屎尿屁。比如:哎呦我要拉屎。再比如:等下我先放個屁。你如果問他,人生最爽的事情是什麼。他會乾脆地回答:拉屎。

沒錯,現實總是殘酷,這個屎尿屁先生就是我的好友。而且我們認識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我們還在讀國小,他是我同桌。我們這一批80後大都是嬌生慣養的獨生子女,Leon也是。他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會整理書桌,所以他的桌格里總是亂糟糟,本子和廢紙混在一起,偶爾還有喝完的飲料包裝紙盒、零食袋子、以及嚼過的泡泡糖和來路不明的食物碎屑。

那時候最討厭的事情就是每兩週一次的換座。每次換座的時候,因為Leon總是遲到,所以我不得不幫忙把他的桌格清理乾淨,然後讓其他的同學搬過來。再把他的東西整理好,搬到另外一邊去。每一次翻出他桌格里的垃圾,我都感覺到又噁心又有點尷尬。但是他從來不覺得不好意思,只是大大咧咧的笑着説:你都幫我搬好了啊?真是我的好同桌。

正因為如此,我便時常報復他。報復的方式就是當別的男女生在課桌上劃分“三八線”的時候,我直接把他擠到角落。因為Leon打小就比其他孩子高,被我擠得太兇之後難免受不了,但又不知道如何反抗,壓抑太久之後會突然爆發,用盡力氣把我推開説,你再欺負我我就要告訴老師了啊!對於他的威脅,我從來都是充耳不聞。因為相處時間久了知道彼此的性子,他那種善良厚道的人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所以我絲毫不驚。

慢慢的,我對Leon也有了友好的態度。於是兩個人常常在課堂聊天,具體內容並不記得,但是一整堂課我們可以一分鐘都不得閒地聊下去。因為如此,Leon被老師叫家長,次日來上課鄭重其事對我説:我不能再和你聊天了,因為老師跟我媽説,如果我們兩個再聊天就只能被換座。

我不出聲,默許了。結果沒憋到一堂課的時間,我們兩個似乎就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故態復萌,狂説不已。如此不出一個禮拜,我和Leon果然被調開,結束了我們短暫的同桌生涯。

但是故事並沒完,我們的人生軌跡也並沒有從此分岔。

我和Leon成了好朋友。那時候男生女生並不在一起玩耍,所以我們是好朋友的證據,不過是聖誕節新年臨近的時候彼此會送一張好看的賀卡。Leon會把我買來的所有卡片都強行翻看一遍,然後挑出他自己認為最喜歡的幾張,是的,不是一張,是幾張,然後對我説:我要這些!必須都給我!

對於這種幼稚的行為,我雖然心裏不平,但是在他的軟磨硬泡下最後也都默許了。因為我好面子,大家又好像是朋友,不給總説不過去。於是每年同一個節日,Leon都會在我這裏得到好多張不同的卡片。

國小無風無浪,日子天高地遠。那時候覺得六年的時間是如此的漫長,而我們日復一日,盼着假期,盼着長大,盼着快點過去。國小五年級的時候,Leon有一週沒來上課,後來問同學才知道,他割了盲腸。六年級的時候,有一天發現他腳上打着石膏,一問才知道,小腳趾骨折。對於白白胖胖眼睛大大的Leon,這兩幕我始終覺得太有喜感,好像他弱不禁風,比女生還要脆弱。

國中我們被分到不同的學校,聯繫的方式是寫信。我們會不定期給彼此寫些碎碎唸的話,我家庭的變故,他在新學校的種種趣聞。偶爾週末的時候,他會來我的學校玩,見到我就很高興地一個大擁抱。然後盯着我手腕上的黑色腕錶説:CASIO哦?防水的哦?我要了。然後不由分説,摘了就戴自己手上。對此種行為,我雖心有不甘,最後也只能默許,誰讓他是我哥們呢。

後來在信裏,Leon的語氣開始變得不太一樣,慢慢的,他開始説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是像我一樣的類型,硬朗的,嘻嘻哈哈的,不那麼嬌氣的。他開始關心我,也常常會開導我。直至國中臨近畢業我去做模特之前,突然收到他的一封信,裏面説:我很擔心,你做了模特就會嫌棄我,不要我了。你是我心中唯一的女孩。

我突然發現,也許有一些模糊的無法名狀的情愫發生在青春期的Leon心裏,讓他有點困惑。而我還依然故我,保持着那份哥們的情義,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於是我不知如何迴應,便把這封信收起來,沒有回信。從此之後,我去了另一個城市,並切斷了與Leon的信件往來。

兩年以後,Leon讀高三,我們又重新恢復了聯繫。時過境遷,彼此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舊事,那段因為青春期的激素作祟而初初萌發的好感沒有破土而出,我們的友誼依舊堅挺。只是,這是一個需要去重新聯結的過程。我們和一大羣人一起出去吃飯,逛街,看流星雨。Leon依然國小時候的賴皮作風,見到我就説:請我吃冷飲。於是,常常在商業城下面的冷飲鋪,請他吃冰。他過生日的時候,送他公仔和細細碎碎的禮物。到了大學,他與我的對白改成:請我吃飯,我要吃烤肉。於是仗義地請他吃飯。生日的時候,送他香水和一大捧粉紅玫瑰。那是我第一次送花給一個男生。

我和Leon一直都是這樣的奇特,他似女生,我似男生。

畢業後Leon來了北京工作,第一晚借宿在我的出租屋裏。恰逢我失戀,他撐着聽我念叨了一整夜也不説困,捱到凌晨四點實在撐不住,在我的唸經聲中沉沉睡去。那一天,我帶他吃遍地安門大街的小吃,他一屁股坐斷了我出租屋的牀板。

因為都在北京,偶爾會打電話給他,讓他週末來家裏吃飯。他會懷疑地問:你做的東西,能吃嗎?但是來了之後,把一桌菜吃得一乾二淨。Leon一直沒有改的,是他極其賤人的特點,常常早上7點,電話響起來,接起來是他。他在電話那邊哈哈哈地狂笑一通,然後説:醒了嗎醒了嗎?確定醒了嗎?醒了就好,我就是騷擾你一下,讓你睡不成。

Leon高中的時候,家庭發生過變故。那是他無比平順的人生經歷的第一次打擊,可惜那時候我與他剛剛重新聯繫,錯過了最重要的階段,為此一直覺得愧疚。再見他,瘦了非常多,和我在酒吧聊天,他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説給我聽,我無比心疼,當着他的面流下淚來。我失戀的時候,打過一次電話給他。他陪我聊了整整一個上午,講到電話沒電了,再充上電打過來。

所以,我和Leon,更像親人。他去美國之前,我們常常吃過晚飯之後相約一起去河邊散步,彼此講着關於感情,關於夢想,關於未來的各種。那時候我有一個叔叔好奇怪的問:Leon這個男孩子很優秀,你們又都是單身,為什麼不在一起?我笑着説:因為我們之間沒有愛情的火花,只有友情。大家太熟,熟到像親人。

我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與Leon的不同,我們並不適合。所以我們可以做很久很久的朋友,卻無法成為情人。大家有伴侶的時候,都會很懂得分寸,很為對方考慮,不打擾彼此的生活。出去玩,也都是坦坦蕩蕩的,常常是一大羣人一起。只有兩個人的時候,他會肆無忌憚地説:請我吃飯。一起坐下來吃飯,會聊天,也會爭論,會説很多看似有意義的話題,但是最終都會不了了之。

他剛去美國的時候,我怕他不適應新的環境,每天早上醒來就開着視頻跟他聊天,對他説話,也並不説什麼特別的,只是像平時聊天一樣,説些有的沒的,直到他去睡覺才關了電腦。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等他逐漸適應了,才慢慢減少聯絡。從內心裏,我只是希望他好。

後來,他在美國交了女朋友。而我嫁到了新加坡。

2013年1月4號,這一天的寓意是:愛你一生一世。他跟女友求婚,女友答應的那一刻,Leon在求婚現場哭得泣不成聲。我笑他,還是那麼像孩子,還是那麼脆弱。後來看他PO結婚照到朋友圈,胖了,頭髮長了,還是戴着眼鏡,笑得傻極了。

常常有人問我,你説,這個世界上男女間到底有沒有真正的友誼?

關於這個問題,真的是見仁見智。但是我唯一肯定的是,再好的異性朋友,也一定會給彼此空間和尊重。不為彼此找麻煩,更不會過分打擾彼此的生活。會默默的支持對方,有事情的時候,會站出來。併為彼此的幸福,而感到深深的高興。

謹以此文送給遠在美國的Leon,順祝你我友誼地久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