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太講述袁世凱稱帝:從未登基 也沒坐過龍椅

袁克桓談其父袁世凱

五姨太講述袁世凱稱帝:從未登基 也沒坐過龍椅

我那已是耄耋之年的老父親,記憶力明顯衰退;我兒子在北京理工大學讀書,告訴他多少遍,再問,他總是説“我孫子在北京大學”。然而他奶奶--也就是我曾祖奶奶--給他講的往事他卻如數家珍,娓娓道來。

我記得最清的一句話是,“袁世凱對咱們老彰家有恩。”

我奶奶的父親關祥凱,姨父劉夢賡,與袁世凱的六子袁克桓一起就讀天津新學院。關、劉歲數與袁世凱次子袁克文相當,袁克桓當時僅有10歲,便稱關、劉為大哥、二哥,3個人很要好,放假常步行去上蒲口玩兒,沿着永定河溜達。河灘極大,平展展地伸向天邊。河灘的邊緣處,漫布着草叢和灌木叢,長得野氣蓬勃。細流在一漩一漩的軟沙地上被分割,合併變粗後順勢而下。克桓累了,關、張二人便倒換着揹他。許多關於袁府的家事,是這個時候從袁克桓口中説出的。

袁克桓講他母親楊氏,天津楊柳青人,家裏除有土地,還有一貨棧,山東、北京、天津都有分號,主要經營瓷器,帽筒、撣瓶、魚缸、餐具什麼的。袁世凱做山東巡撫時,楊氏隨父經營濟南分店。楊氏的纖纖玉手,雅緻的“三寸金蓮”,夢一般勾動了袁世凱的目光和心緒。楊氏聽過法國傳教士鄉村傳教,記憶好,嘴巧心細,既能周旋,又能果斷,還精於賬目,深得袁世凱歡心。袁將管家大權交給她,家中的日常生活,該吃什麼該穿什麼,都由楊氏一手經營。

克桓的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是朝鮮人。1880年,朝鮮作為中國藩屬,國王李熙與日本締結了《日朝江華條約》,對日本示好,開闢元山津與仁川口岸與日通商,此舉觸動了以保守著稱的民族工業者代表的大院君。大院君認為日本廉價商品搶佔了他們的市場,極為不滿。1882年朝鮮大旱,兵餉缺乏,大院君及黨人煽動軍士譁變,闖進王宮誅殺勾結日本的大臣和外交官,衝入日本使館戕殺日本駐朝官員。被圍困軟禁的國王密報清廷,慈禧太后下令直隸總督張樹聲處理,張派提督吳長慶率清軍6個營入朝。吳長慶是袁世凱父親袁保慶的拜把兄弟,收留袁世凱任營幫辦,隨同開趕朝鮮。船抵朝鮮南洋港,吳長慶命先鋒營登陸,營官見士兵不懂水性,個個東倒西歪,叫不起,行不動,請求稍緩。吳長慶大怒,以貽誤軍機重打營官20軍棍,將其撤職;復派袁世凱代理。袁奉令後立命伙頭委(炊事班)登岸圍灶,大喊“午飯挪至岸上,一外委(班)一隻烤全羊”。僅一個時辰,士兵一切就緒,吳長慶對袁大加讚賞。

清軍入朝後誤以銅為金,搶掠百姓,更有甚者夜宿農家,吳長慶極為擔憂。袁世凱自報奮勇,擔當整頓軍紀的任務。吳長慶授以全權,並予以可處極刑的令箭。袁認為全處置必亂,抓最“牛”的開刀即可。吳長慶嫡系協營官帶幾個人強住民宅、強姦民女,老闆娘、媳婦、姑娘一個不落,民憤極大。袁命親兵將其生擒,錄完口供後處斬。吳長慶聞訊後親臨袁營,袁世凱知道是來講情,借出恭,命親兵立即執行,沒等吳提督張口,幾顆人頭獻上。吳見事已至此,不如順水推舟,看了口供後連聲道:“好、好、好。”從此軍紀大振。袁又率兵圍剿擾亂百姓的山賊,要求買東西按價付錢,受到百姓擁護。袁世凱的口頭禪是“別讓他們小看咱們大清”。

袁世凱認為在朝鮮平叛,易激起民族情緒,便打出“為治倭寇而來”的旗號,並備厚禮拜訪大院君。大院君在宮內設宴,吳提督、袁世凱等軍門胡吃海喝,無拘無束,大院君很輕鬆。第二天,大院君率衞兵到漢城南門外清軍駐地答拜,袁世凱下令將衞隊與大院君分別接待,把大院君捕獲,押往停在馬山浦的清軍兵艦,由丁汝昌解往天津大本營。將國王及閔妃集團扶上王位,巧解漢城兵變。吳長慶應國王請求,圍攻兵變的士兵和起義貧民。袁世凱身先士卒,率領清軍於大同江畔全殲叛軍。袁世凱不但得到吳長慶信任,也為朝鮮國王看重。朝鮮國王單獨接見袁世凱,請他訓練朝鮮新軍,並將王妃表親金氏賜給袁世凱。袁世凱將清軍與朝鮮新軍混合編隊,請日本教官按洋操典,不僅為朝鮮國王訓練了衞隊,也為將來自己小站練兵打下基礎。金氏嫁過來陪嫁兩名使女,袁世凱一見都十四五歲粉面桃花的美人,便全部收為姨太太。袁世凱人、財、官三得,清政府“以同知分發省分,前先補用,並賞戴花翎”的獎賞。李鴻章上折稱“環顧宇內,人才無出袁世凱右者”;又折“膽略兼優,能知大體”,“足智多謀,遇事冀可挽回匡正”。

金氏圓圓的臉蛋,單鳳眼,烏黑的亮發,身材窈窕、白裏透紅,光彩照人,如旭日初昇,但天足為袁世凱所忌。袁世凱令同抵朝鮮的大姨娘沈氏調教朝鮮姑娘。沈氏是1882年袁世凱22歲時在上海娶進的。1876年袁世凱鄉試落馬,灰頭土臉回到北京,時任刑部左侍郎的三叔袁保恆及任內閣中書的四叔袁保齡的身邊,兩人鼓勵他一邊讀書,一邊幫辦一些官場瑣事,如代寫摺子、接待來訪出沒官場。叔叔對他耳提面命,勤加訓教,向他傳授官場的訣竅要領。

1878年袁保恆奉旨到赤地千里的河南幫辦賑務,攜袁世凱到信陽、漯河、太康,積勞成疾吐血死於開封任上。袁世凱覺得失去了靠山,辦理完叔叔的後事鬱鬱寡歡,遊遊蕩蕩,從開封到項城,從南京到上海。孤身一人的袁世凱很寂寞,於是就去逛妓院。袁常光顧閘北老北門沉香閣,妓女大多是順江而下的秦淮、蘇州人氏。一次袁世凱剛登門,恰逢一妓女出局回院,喝醉了,袁搶上一步扶住跟着進了房。因出局很疲憊,袁挺知趣地守了一夜。第二天該妓請袁世凱晚上光臨,當晚備下酒菜款待。袁世凱談了自己的身世;該妓姓沈,觀袁世凱模樣上相,談吐不俗,又會疼人,便託以終身,做起“獨杆子生意”。她不願看到袁混跡花街柳巷,就時常勸説他及早離開上海,另謀出路,並且表示可以資助他盤纏,一晃月餘,袁世凱終於醒悟。行前,沈氏備酒送行,兩人指天發誓,不棄不離。袁世凱走後,沈氏自己出錢贖身,搬出妓院,輕行簡出,一心一意等待。袁世凱投奔濟南淮軍吳長慶門下,出師朝鮮;被任營官後立即接沈氏來朝,把他當太太看待,不僅讓她管家,還把帶到朝鮮的長子袁克定交給他撫養。

3位朝鮮姑娘進門後,沈氏雖很惱火,無奈袁世凱以“兩國關係,不好拒絕”為由,沈氏也認為此舉對袁世凱在朝謀大業有益,只好服從大局,按袁授意管教她們,從衞生習慣、持寢技巧到中原禮數。有時沈氏醋意上來,乘袁去閲兵,對她們非打即罵,甚至罰她們跪磚頭。她們3人説話總有一句口頭語“斯密達”,沈氏聽成“死妮子”,恰沈氏在妓院稱號為“妮子”。沈氏自認為是3人的主子,曾令丫環將金氏綁在桌子腿上毒打,將老鴇子在妓院管教妓女的方法用到金氏身上,金氏左腳受內傷,拖累終生,到死還不能伸直。1890年金氏在漢城生下袁克文,袁世凱令沈氏扶養,金氏的處境才好轉。

我奶奶的父親關祥凱和姨父劉夢賡説,袁世凱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時,我們去過袁府幾回,大多是五姨娘接待。一次碰巧,袁世凱到五姨太房裏,看見我們幾個青年人,很高興,問我們學什麼。克桓一一回稟介紹。袁世凱腦門亮光光,雙眼皮忽閃閃地望着我們,長過嘴角的鬍鬚未言先翹:“學洋玩藝兒應上新學,要不怎麼'日他們先人'!”説完哈哈大笑。

那時新學的學生都很欽佩袁世凱袁大人,每年他都捐錢辦學。1905年時任直隸總督的袁世凱,聯合湖廣總督張之洞、兩廣總督岑春煊、兩江總督周馥等會銜奏請立停科舉,推廣學校,得到批准。清政府諭令從1906年起,停止所有鄉試、會試和各省歲試,廢除了延續1000多年的科舉制度,為新式學校的發展掃除了障礙。直隸省設立學校司、勸學所,大力倡辦新式學堂,國小堂、中學堂如雨後春筍;還有北洋工學堂(河北工業大學前身)、高等農學堂(河北農業大學前身)、北洋郵政學堂等。到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直隸省有各類學校8200餘所,學生16萬人,居全國第二位。

甲午戰爭時,袁世凱正在朝鮮大東溝,眼見北洋水師讓日本艦隊追打,冒着黑煙就是跑不動,他那時便萌生辦工業之志。袁世凱在天津設立直隸工藝總局,作為振興直隸實業的領導機關,聘請後來當選為美國總統的斯坦福大學礦業學畢業生胡華(即胡佛)為顧問,勸導獎勵士紳們興辦各種實業。光緒二十六年以前天津的近代工業企業只有四五家,資本不過11萬兩;到辛亥革命前夕,工礦企業達137家,資本總額達2920萬元以上。袁世凱在工商業者心目中地位大大提升。

袁世凱聽從親家周學熙的建議,收回被英國比墨公司盜買的唐山細棉土廠,更名為啟新洋灰公司,並從德國請來技師昆德。昆德對冀東山區考察多日,發現塘坊黑是優質水泥原材料,取代廣東粘土,成本下降,質量提高。袁世凱以北洋大臣的名義下令:全國興建的鐵路必須採購啟新產品,並由交通部飭令全國各交通局與啟新訂立“互惠合同”,啟新公司六七折收費。袁世凱又令他主辦的灤州礦務局,與啟新簽訂了“灰煤互惠合同”,這樣啟新水泥成本又下降很多。啟新廠從英國比墨公司分離時,英國認為兩年後就會倒閉,沒想離開英國人後啟新反而變成華北實業界的老大。五姨娘所生的3個男兒袁克桓、袁克珍、袁克玖,都投入這個產業。

父親曾對我説:“1928年北洋造幣局倒閉,你奶奶帶着你爺爺找到袁克桓,對方一聽是老同學關祥凱的女婿,馬上介紹你爺爺到井陘礦務局。1954年我到天津出差,還請天津輕工業局的人陪我看望袁克桓,那時他是耀華玻璃廠的常務董事,提起往事還津津樂道。”1954年,我父親在輕工業部設計司負責審查“一五”期間輕工大型項目,到天津是去視察天津自行車廠。

聽五姨娘談“戊戌”

前面説過,我奶奶的父親關祥凱和姨父劉夢賡常去袁家,聽他們“小兄弟”的母親、袁世凱的五姨太“説古”。下面我以關、劉的口氣記述。

五姨娘挺健談,一邊讓丫環往壁爐裏添柴,一邊和我們聊。劉夢賡不好意思地問:“姨娘,世人説'六君子,頭顱斷;袁大人,頂子紅'。是這樣嗎?”

五姨娘笑了笑,説:“我也聽到一個三字經,還是刑部尚書剛毅説的,叫'漢人強,滿人亡;漢人疲,滿人肥'。別看老爺現在是直隸總督,當時他不過是在小站練兵的一個按察使。我記得很清楚,那是當朝二十四年(1898年)八月,克桓就要出生,天兒很熱,兩個丫環給我扇扇子。老爺像丟了魂似的從京城回來,見屋裏擺着水,立命丫頭撤了,説對胎兒不好。我問他怎麼了,他只一勁兒説“生死關頭,生死關頭。”再多了我也不敢問,他就回他屋了。我過去安慰他,他説:“請回吧!請回吧!請回吧!”一聲比一聲大。我知道出了大事,心裏亂跳。他悶了一會兒又出來,就這麼來回走……”

發生在1898年6月至9月的戊戌變法,又稱“百日維新”,完全效彷日本的“明治維新”。但明治維新是日本天皇發動、領導、貫徹的,取得巨大成功,而光緒皇帝的變法維新,上有慈禧太后掌控實權,左右被一大幫守舊大臣、既得利益集團所阻撓,進行起來真真萬難。精英們無縛雞之力,皆是三品以下官員,除“行走”啥也不是。為變法計,當然也是為自身計,光緒決定鋌而走險,在譚嗣同傳口諭令袁世凱誅殺榮祿、兵圍頤和園的同時,光緒自草一諭,“着康有為迅速前往上海,毋在遷延觀望!欽此。”這表明這位傀儡皇帝情知大勢已去。

袁世凱接上諭猛然想起,前兩日光緒皇帝加授他侍郎銜後,按規矩二品以上官要到頤和園謝恩。袁世凱跪在諧趣園長青殿,見慈禧太后臉拉得很長,用戴甲套的手指點着袁世凱説:“皇上問你'倘令汝統帶軍隊,汝肯忠心事朕。'你怎麼答的?”袁世凱愣住了,忘了光緒皇帝當時怎麼問的自己怎麼答的了。太后冷笑一聲:“猴崽子,你説的是'一息尚存,必思圖效',對吧?”袁直覺得毛骨悚然。太后又説:“要圖效大清朝廷,整陸軍,原是要緊,但皇上也太覺匆忙,我疑他別有深意,你須小心謹慎方好。下去吧!”從頤和園回來,袁世凱深感太后老佛爺太厲害了,紫禁城的一舉一動全在她的掌握之中。短短的103天變法,頒發了190多條諭令,開始還送往頤和園等慈禧太后批覆,後來連這個都免了,使太后越來越不能忍受。還在變法之初,慈禧太后便與光緒皇帝有一約定,對新政不滿的官員可以撤換,但二品以上官員任免都要經過太后。開始還如此,後20天在康有為的督促下,這個默契也打破了;變法維新走到老佛爺劃的圈外了。

五姨娘説:“我擔心老爺出事,約上大姨娘,一起進了書房。他見我們進來,抬起頭突然問我:'老五,你看當今聖上如何?''老爺,我看……我看當今聖上還是個孩子。'大姨娘瞪我一眼,意思是怎麼敢犯上?其實我還真是這麼看的。'孩子,是孩子。'老爺贊成我的看法,説完更衣離府。”

因戊戌之事剛發生沒幾年,五姨娘記得一清二楚。榮祿見三更天袁世凱找上門來又神色慌張,斷定發生了大事。他將袁世凱引入上書房,小聲問:“袁老弟,深夜至此,有何要事?”袁道:“下官進見皇上,榮大人該知道吧?”“皇上召見臣子,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呀?小弟也不需來榮府通告。”榮祿沉着臉,無所謂的表情,使袁更覺得在光天化日之下。榮祿站起來走一步,拍拍袁世凱的肩膀,態度温和:“有話坐下説,半夜擾夢而來,想説什麼請便!”榮祿説話像下命令,半眯着眼睛一副胸有城府的樣子,使得袁世凱像見閻羅王一樣:“皇上一共召見下官三次。楊鋭送來皇上密旨,令臣殺大人,撤換紫禁城八旗兵,包圍頤和園,禁止老臣朝見老佛爺。”榮祿聽後,不動聲色,親自遞上一杯茶説:“小弟,你還算頭腦清醒。其實,老佛爺早已知道,準備親政呢!既然你一心捍衞老佛爺,本大人保薦你做一品大員。”第二天,1898年9月21日,正當榮祿坐上開往北京的火車,去頤和園報告光緒帝命袁世凱兵變時,慈禧太后已帶上火槍營回宮,於太和殿端坐在龍椅之上。至此,百日維新結束,戊戌變法失敗。

“老爺當了直隸總督後,我曾問起此事,老爺講他們看我在小站練兵,手中有兵權,其實那時的兵權是虛的,小站7000兵只有槍沒有子彈,練打靶時由天津彈炮局派專人送到小站,監督打靶,發多少子彈,回收多少彈殼。我駐在小站,聶士成的毅軍在灤州,董福祥的甘軍在武清,遙遙數百里間,處處牽制,焉能達到,即到亦焉能成事?”

五姨娘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戊戌政變不是完全因為袁世凱告密而發生,即使袁不告密,慈禧太后也要在八月初六日推倒侵犯了皇權、傷害滿族貴族利益的維新運動。但袁世凱的告密,加大了慈禧太后對光緒皇帝和維新人士的仇恨烈度,為戊戌政變加上血腥的一筆。

1900年6月17日,慈禧太后在儀鸞殿召見文武羣臣。她首先開口:“總理衙門啟秀呈上外交團照會,第一條,指明一地,令中國皇帝居住;第二條,代收各省錢糧;第三條,代掌天下兵權;第四條,勒令聖母皇太后歸政下台。今日釁開自彼,國亡就在目前,若竟拱手讓之,我死無面目見列祖列宗。反正是亡,一戰而亡,不是強於等死嗎?”

維新黨人被清除了,光緒被幽禁了,靠老佛爺蔭庇的後黨異口同聲“宣戰”。後來證實這份所謂的“外交使團照會”是一心想當太上皇的端親王載漪假造的,因為八國聯軍佔北京後並沒有要“照會”所説的任何利益;因為外交使團絕不會稱慈禧為“聖母皇太后”。但當時雖然不肯放棄皇權的慈禧太后吃過英法聯軍的虧,吃過中日甲午戰爭之苦,但她這次有把握打敗各國列強,因為她有成千上萬的頭上紮裹着紅布、用匪夷所思的咒語、莫測高深的能夠“刀槍不入”的義和團。

慈禧命軍機處立刻“擬宣戰詔”,而後趕回頤和園祭法。頤和園排雲殿前,立起了一座十丈高台,大纛迎風招展,上書“扶清滅洋”4個大字。所有後妃、太監、宮女們都換上了義和團的服裝,人人大紅大綠,個個颯爽英姿,每人一柄小尖刀,老太后帶領着他們跪圍着拳壇。台上3個大法師、口吐白沫唸唸有詞。一名法師假裝神魔附體,東倒西歪道:“天靈靈,地靈靈,奉請祖師來顯靈。一請唐僧豬八戒……”一個法師接茬道:“取經的唐僧在哪裏?”一個扮成唐僧的義和團員大步走上,如戲曲舞台的亮相:“我來也!”……又唱“五請濟顛我佛祖。”接茬的道:“濟公本在靈隱寺”。一團員披着破僧衣做撓癢癢狀。因洋人有大炮,唱“隆隆光火誰來治?”跟着唱“請來天宮封炮王”。於是幾個紅燈照大女子撅着屁股扭來扭去。

慈禧突然覺得噁心。這時御史徐道昆上奏:“老佛爺,洪鈞老祖已經在先農壇發出神諭,命令五條巨龍,封鎖大沽口。倘敵艦膽敢進攻,巨龍口吐光芒,光亮閃處,艦化成灰。”慈禧想起“隋唐演義”,武則天當國後,薛懷義幫她請玉皇大帝,有神明護佑;如此算來,大清不難滅盡洋人!她本人也扮過南海大士觀世音,放心大膽開戰吧。

雖有老佛爺威壓,又有有識且不怕死之臣,但吏部侍郎許景澄、太常卿袁昶、侍讀學士朱祖謀冒死上奏:“皇上,義和團拳民實乃亂民,邪術不可依靠。縱容亂民,冒險一戰,大禍必至,以後內訌外患,這國家還是國家嗎?”慷慨陳詞,聲淚俱下,殿上瞠目結舌,慈禧臉色鐵青。

開戰後奉命攻打東交民巷列強大使館的董福祥甘軍,連日圍攻,死亡4000多人,義和團傷亡更是不計其數,仍沒攻下。慈禧太后令武衞軍炮隊進入北京助攻,炮架在正陽門城垣,居高臨下,只一發炮使館立成齏粉。總兵張懷芝恐風雲變幻,別起交涉,立請榮祿手諭。這位軍機大臣、大清第一相,斜眼盯着張懷芝,説了一句:“炮一響,還怕裏邊聽不見嗎?”張懷芝大悟,立即移動準星,射擊一夜,把護城河的臭泥炸翻了幾個過。此後,兩人雙雙記在八國聯軍的功勞簿上。

一心想靠滅洋當太上皇的端王載漪下一道密令,“但遇洋人即殺之,勿使漏網!”結果,陝西巡撫端方,河南巡撫裕長,及蒙古、山東各處拿到手裏的密令,“殺”字都被改成了“保”字。這些事把軍機處嚇壞了,但沒人敢奏。同樣收到《宣戰諭》的湖廣總督張之洞、兩江總督劉坤一、兩廣總督李鴻章並沒有率軍北上勤王,李鴻章有一句值得在史書上用黑體排印的話:“此乃偽詔,粵拒不奉!”南方三督還與各國駐上海領事簽訂《東南互保條約》,任憑京津直隸鬧翻天,東南半壁江山仍與外國列強“大大的友好”,相安無事。

此時大清國最精鋭的部隊、由袁世凱創立和指揮的7000人的武衞右軍,清一色的德國來福槍、馬克沁重機槍、滑膛火炮;手下大將左翼翼長薑桂題,右翼翼長龔元友,統帶段祺瑞、楊榮泰、馮國璋等等,正於濟南小清河校軍場待命。一陣號響,挎刀的聚入巡撫府大廳,袁世凱沒等大家坐穩,説一聲“念”,參謀營務處總辦徐世昌大聲道:“中堂大人電:'朝廷《宣戰諭》乃亂命,小心行事。'”袁世凱接着茬説:“甲午之戰,記憶猶新;一國尚難,況八國乎?諸位收隊!”於是解散號響徹雲霄。

五姨娘這樣對晚輩説:“老爺剛升遷山東署理巡撫,就是代理巡撫,山東地面讓拳民攪得很混亂,老爺每日和幕僚商量對策。我那時在濟南家裏的雜貨店幫忙,眼見義和拳一個張師傅,在水碗裏插上一把刀,別人怎麼也拔不出來,張收功,刀就自動跳出,挺神的。”王姨娘一邊説一邊比劃,做示範。

“我爸爸是做生意的,世道動亂,總想找一個保護傘。老爺一人來山東,託人找姨太太,找到我家,就成了。老爺在家很少談國事,但談起義和拳,我給老爺講了不少,什麼刀刺到身僅一個白點,腳踩在炭火上仍然走動如常。老爺總是似聽非聽。

“庚子年春天的一天,老爺讓我跟他去小清河校軍場。我坐在士紳、太太堆裏,老爺請濟南名士及大小文武官員,觀看法師神術。提督程文炳,從小站就跟着老爺,見老爺對義和拳神功猶豫,特推薦一位大師給老爺表演。老爺請法師上坐,問他:'大師一旦上法,果能避槍彈?'法師説:'神仙附體,當然!'老爺一指校場,説:'請!'程文炳命火槍手30人,持後膛槍向法師開火。一陣轟然聲響過,法師原地站立,毫髮無損。老爺大喜道:'我中華有此神人,何愁洋人不滅!'又説'取我的洋槍一試。'這是一把德國教官送他的勃郎寧。老爺對準法師,'叭叭'兩槍,只見法師搖晃一下,仰面倒地。我們都看傻了,軍士們也驚慌。喚來馬弁去瞧瞧,馬弁回來報告:'大帥,法師的眼睛睜着,面帶微笑!'老爺遠遠地喊:'大師請起,袁某服了!'沒動靜。再呼人視之,回報:'大帥,法師可能……可能昇天了。'老爺急步上前,只見法師胸腹各一洞,血流如注,定死無疑。老爺沉着臉,命賞銀500兩厚葬,返身離去。在場所有的人議論紛紛。程文炳緊隨老爺身後,一勁兒求告:'大帥……大帥……'老爺頭也不回地説:'我不怨你。你想讓大家信義和拳,要誤國呀!'原來30名火槍手,遵程提督命,提前將彈頭卸掉。從此老爺認準義和拳是妖佞之徒,在全山東鎮壓,好多人都跑到直隸境內。”

大清國6月20日向列強宣戰,8月14日八國聯軍攻下京城,慈禧太后挾光緒皇帝出逃。城破時未發生聯軍預料的巷戰,近十萬義和團皆不知所往,唯地下、井中得刀劍紅巾無數。慈禧太后只好請出“仿行西法,以籌自強”的李鴻章。李鴻章憂鬱積勞,這個弱國的外交大師,利用大國之間的矛盾,以賠款來救大清。1901年9月2日,李鴻章代表大清帝國,於西班牙公使館與列強簽訂了屈辱的《辛丑條約》。主要內容為:中國向各國賠償白銀4.5億兩,分39年付清,加上年息4釐,共達9.8億兩。此外,還有地方賠償2000萬兩,總數超過10億兩。短短的54天,中國倒退了30年。

在袁世凱管轄下的山東,社會局勢相對平靜。從北京逃出的修女、神父來到濟南;天津領事館的家屬住到武衞軍兵營;京津官坤、南北買賣人云集山東。戰敗後漫長的外交活動,慈禧太后的旨諭都以濟南為樞紐。此時北京、天津和直隸境內的電杆、電線、鐵路等,已被義和團視為“妖物”而全部砍毀,京津各地的對外電信聯繫悉告中斷。於是,最便捷的辦法,只有將電報發往保留完好的濟南,均經袁大人之手。袁世凱在中外名聲顯赫,他充分利用了這一中心地位,與朝廷和中央大員建立了廣泛的聯繫。以後“保護外使”、“查辦首禍”等一系列重大決策,無不有袁世凱的大名列在其中。袁世凱是堅定的“剿拳派”,不僅朝廷倚重,西方列強也覺得他是個很有頭腦的人才,可以信賴。1901年11月2日李鴻章傷心而死,臨終前向朝廷保舉袁世凱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

升任直隸總督的袁世凱赴設在保定總督署。庚子事變京津之戰中,榮祿統帥的武衞軍前、後、中3軍被八國聯軍消滅,聶士成的左軍也損失慘重。只有袁世凱右軍得以保全。奉袁命“勤王”的登州總兵夏辛酉、副將張勛未越過山東境,所帶6營準軍絲毫未損。袁世凱所部已成大清國唯一的德國裝備的優秀武裝部隊。

袁世凱深深懂得“兵為將有”,所以練兵特別強調絕對服從。他不惜重金和官位,網羅一批鬱郁不得志然而確有才幹的下層官吏。在小站,文案阮忠樞在天津妓院結識了妓女小玉,二人情投意合。阮欲贖但無錢,告之袁。袁以有礙軍譽予以嚴駁,使有此事者大大收斂,社會上亦讚揚袁巡按治軍有方,阮忠樞卻很沒面子,悶悶不樂。一天閒暇,袁約阮一起赴津,併為阮置一套新衣,但阮仍不忘拒妾之恨,愛搭不理。逛了鬧市街衢之後,袁將阮帶入一高宅大院,裏面彩燈高掛,紅燭閃閃,菜餚騰香;阮不解其意,猛抬頭見小玉盛裝緩步而來,接着同僚、孃親賀聲四起,方恍然大悟。從此阮忠樞只知有袁,不知有天。無論誰去見袁大人,無論來意如何,他早已心中有數,總幾句温暖的話,或拍一下你的肩膀,令你感激。徐世昌、段祺瑞、馮國璋等一大批小站老部下,原屬李鴻章、吳長慶淮軍舊部,及從日本留學的官員,學子都雲集於袁世凱麾下。

依《辛丑條約》,天津租界地20公里內不得駐紮中國軍隊。袁世凱請教英國教官,講到香港靠警察治安。袁世凱腦中一閃;反正警察、軍隊全在我管轄之下!立即命令從武衞右軍精選3000名人高馬大、五官端正、軍事一流的年輕軍士,請英國教官按警察警務條例操典訓練,設計莊重的警服,武器一律短槍,並造一面“中國警察”藍色龍旗。八國聯軍天津都統衙門委員會總司令烏沙利文上校,將都統衙門帥旗交與袁世凱。外軍都想看中國人將如何治理。袁世凱微微一笑,把手放到帽檐上一舉,立刻軍樂大奏,雄壯的《馬賽曲》震響津門。龍旗下的中國第一警察,挺胸正步接受檢閲。聯軍驚呆了。從此,津門治安一掃亂局,為各省之冠,“有六個月不見竊盜者,西人亦歎服”。

1903年袁世凱建議清政府成立“中央練兵處”,以統一全國軍制、操法和器械,便於指揮、供應,提高對外作戰的能力。他自己則出任會辦大臣,將北洋新軍擴充為6鎮,後達20多個師。還成立了北洋武備學堂,培養高、中、初級士官,並自己編教材,有時親自講課,廣招門生。在天津官府的旗杆上,掛着黃條幅大旗,上面釘有黑絨扁體宋字,即欽差大臣、北洋大臣、練兵大臣、學務大臣、鐵路大臣、鹽務大臣、税務大臣等等,從杆頂一拖至地,足見威風。但同時也為朝野所矚目也!妒嫉猜忌的滿臣貴族,終於在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去逝後,由攝政王戴灃以4歲溥儀皇帝的名義,下詔令其“回籍養痾”。

謀任“民國大總統”與“帝制自為”

五姨娘講:“回到河南彰德,大家都認為呆不長,納悶老爺為什麼在洹河邊上一氣蓋9個院落,又蓋了壓水亭和磨電房。園內洋槐垂柳,樹陰蔽天,不可極望。老爺到哪都不忘對子女的教育,請了3名教師,教授英文、漢文和理化功課。第一年老爺還有些神魂顛倒,有時跪在慈禧太后像前,捶胸痛哭。第二年便時時自得其樂,穿蓑衣於湖邊垂釣,一副閒雲野鶴的樣子,還請天津照相館來洹河拍照。第三年來者大增,大多是老部下。老爺的乾兒子段芝貴經常來往,帶來京津土產和一架電影機,放映一些洋人跳舞、體育比賽、京劇片子讓老爺開心。一次老爺讓我找出一件銀絲猴皮襖,送給來訪的陸軍大臣蔭昌。尤其武昌兵變以後,老爺一天比一天興奮。”

我奶奶的父親説:“五姨娘講這段歷史時,袁世凱已經去逝,我們到她居住的天津大營門洋樓看望袁克桓時談的。”

武昌起義爆發,各省紛紛響應,宣佈獨立。眼看大廈將傾,攝政王戴灃“十二道金牌”恭請韜光養晦的袁世凱出山,力挽狂瀾。袁世凱不負皇恩,立命“北洋三傑”之一馮國璋率第一軍猛攻漢口,雖黃興親手殺了幾個臨陣退縮的革命軍官佐,但還是敗退了。北洋軍乘勢直撲龜山,居高臨下,革命軍放棄漢陽,退回武昌。清廷看到希望,更加倚重袁世凱,任命其為內閣總理大臣。

革命軍也意識到,清王朝傾覆在即,只需強有力地一推,最佳人選應當是袁世凱了。現在與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北洋軍惡鬥,為避免流血,在革命軍各省代表會議上,通過了“袁宮保推翻清政府,建立共和國,虛臨時總統之席以待袁君世凱反正來歸”的決議案。袁世凱心裏有底了。不久,同盟會北方支部軍事部長、四川陸軍武備學堂士官彭家珍用人體炸彈,殺死滿洲貴族中唯一懂軍事的有膽識有兵權的禁衞軍協統良弼。袁世凱的馬車也被炸。“革命黨潛伏京城”的風聲四起,嚇得王公大臣甚至不敢上朝。南京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發出“顛覆滿清專制政府,鞏固中華民國,圖謀民生幸福”的通告。在鄂統領段祺瑞聯合北方將弁42人電請清皇遜位。袁世凱跪在養心殿東暖閣紅氈子上奏言:“太后,海軍盡叛,天險已無,民軍對於朝廷感情益惡。退位吾當立保優待,於紫禁城頤養千年。若革命黨至,臣將無可奈何!”説完淚如泉湧。隆裕太后望着滿洲親貴,淚水洗面,垂頭喪氣。慶親王奕劻言:“太后,咱們已無兵可用,除了接受退位再沒有別的出路!”太后含淚道:“還有何説?你去擬旨便是。”言畢,放聲痛哭。袁世凱早有準備入呈,隆裕只得將鈐印御寶交與袁辦完這最後一道手續,袁世凱揚長而去。清帝退位,南北統一,臨時大總統孫文將大總統位置完全讓與“反正來歸”的袁世凱。

五姨娘講:“老爺去逝後,我們離開中南海,遵老爺遺囑,每個兒子15萬元,一個姨娘一幢樓。我帶着克桓、克珍、克久、克安搬到天津地緯路大營門一溜兩層德式洋樓第三幢……説起老爺稱帝,都怨大爺,他把老爺害苦了。

“當時民國大總統黎元洪介紹原江蘇巡撫陳啟泰的二小姐給袁克桓,在五姨娘客廳常遇見。二小姐問:'五娘,老爺不想當皇上嗎?''怎麼能不想,當官的那個不想?但不敢呀,老百姓認為一改共和一切都會好,所以老爺一直猶豫。不知怎麼,從民國4年(1915年)起,送到各屋的《順天時報》隔三差五地刊登民眾贊成老爺稱帝的消息。《順天時報》是日本外務省在北京辦的報紙,主要介紹日本化粧品和小百貨,還有京城趣文、戲園子海報什麼的。因為老爺不準家人外出,各屋就看這報解悶。老爺經常看得高興,指着報對我説天意、天意。後來才知道這些消息是怎麼回事。三小姐靜雪的丫頭小蒼回家看望父母,因小蒼的母親曾是三小姐的奶孃,所以每次小蒼回家,三小姐總給奶孃帶回幾件衣服、幾包洋點心,或捎幾塊錢。奶孃知道三小姐愛吃零食,也讓小蒼帶回着核桃、栗子等。這次回府,奶孃給三小組買了二斤德順齋黑皮五香酥蠶豆。三小姐吃蠶豆時,無意識看到包蠶豆的《順天時報》跟家裏的不一樣,就找來自己保存的同一天報紙,結果日期相同,內容卻不一樣。三小姐在府裏與二哥克文最好。她告訴二哥,克文説'我早知道,不敢説'。晚上,三小姐拿着《順天時報》給老爺看,老爺問從哪來的,三小姐照實説,老爺眉頭緊皺。第二天老爺把大爺找去,問明情況,原來府裏上下所有的《順天時報》全是大爺找人按他的意思重編單印的。大爺捱了好一頓鞭子,老爺邊抽邊罵'孽子',從此疏遠大爺,到死也沒給他好氣。”

袁世凱一生娶了1位夫人,9個姨太太。生下兒子17人,女兒15人。袁克定是1878年12月正妻於氏所生,袁世凱對這個嫡長子十分喜愛,從小就請一個德國天主教神父做家庭教師,令其跟隨左右,刻意培養,所以袁克定對舊官場中的事情熟悉通達,從小在政治上就有野心,在家裏常自封“皇上”,與弟妹們排兵佈陣,稱“朕”道“寡”。袁世凱做總統後,彰德老家瑣事由袁克定處理。一次從洹上村至彰德路上馬受驚嚇,袁克定從馬上摔下,左腳被蹬勾住,右腿被拖,骨折嚴重錯位,手掌心也蹭透出骨頭。1903年9月袁克定赴德國就醫,受到了當時德皇威廉二世的接見,德皇以皇太子的規格宴請袁克定。威廉二世力述“中國非帝制不能自強”的觀點,並請袁克定轉告袁世凱,德國將全力在外交金錢上支持袁世凱稱帝。回國後袁克定稟告袁世凱“歐洲有威廉,亞洲有世凱”。袁世凱很高興但也詼諧地説:“你已六根不全,怎麼當太子?”克定聽後一直耿耿於懷,對二弟克文更有戒心。

1915年4月,湖南人楊度精心撰著一篇洋洋萬言的文章《君憲救國論》,鼓吹帝制。楊度聯絡山東都督胡瑛、安徽總督孫毓筠、君主立憲鼻祖嚴復、國學家劉師培及老同盟會員李燮和組成“籌安會”,立意以帝制去亂求安。依照《辛丑條約》民國代清政府還債,因此西方國家為自身利益計,日、英、法、俄、意5國公使向袁世凱政府致送了請緩辦帝制的照會。而後不久,全國各省區的“國民代表大會”投票均告完成,共計1993張,全體贊成君主立憲,而且無論那一省都有一致內容的推戴書:“謹以國民公意,恭戴今大總統袁世凱為中華帝國皇帝,並以國家最上完全主權奉之於皇帝,承天建極,傳之萬世。”這也是袁世凱創建警察巡捕為袁作出的最大貢獻。

1916年元旦起,袁世凱改用洪憲紀元,因為沒得到各國承認,對外仍稱中華民國和民國大總統。由於各省接二連三獨立,反對帝制,只好暫不決定登基日期。袁世凱認為自己手中有北洋軍,可以甘冒天下之大不韙,然而防不勝防,雲南恰是北洋軍的空白區,被袁世凱封為昭威將軍的蔡鍔奮起反對帝制、以護國軍第一軍總司令身份率軍北伐,指出“天禍中國,元首謀逆”,舉國響應,連北洋軍上將馮國璋、段琪瑞也反對袁世凱稱帝。

五姨娘説:“老爺稱帝,意在袁氏家族源遠流長。但這事在家裏除大爺外沒一個人高興。先是大夫人按名分應是皇后,依登基大典,大夫人要帶我們給老爺磕頭。大夫人不幹,説:'叫我領頭磕頭我不能磕,我給他生兒養女還要給他磕頭?他弄了這麼多小婆子來又給誰磕過頭?我活白了頭髮又出了皇上啦!'説完揚長而去。老爺最欣賞的二爺克文,當年隨老爺到頤和園給西太后祝壽,老佛爺見後生可愛,欲把自己的孃家侄女許配給他,被老爺以已婚為名謝了。老爺問他稱帝如何,克文藉口想一想,第二天呈詩一首,詩裏告訴老爺,當個總統已經很不錯了,人的一生短暫如白駒過隙,依老爺的才德和年歲,不要冒着風雨的危險上到最高的地方。老爺看了毫未理會,令管事將二爺軟禁在涵元殿直到老爺去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