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憶蔣介石得勢過程 靠權詐的多 靠功勛的少

提示:國民黨改組之初,蔣先生尚非中央委員,但是在總理北上後兩年之內,一躍而為黨內最有權力的領袖。其權力增長的過程,實得力於權詐的多,得於資望功勛的少。論蔣的手腕,起初聯絡汪兆銘、廖仲愷、蘇聯顧問鮑羅廷和中國共產黨等,以打擊西山會議派的元老集團,並排擠胡漢民、許崇智等。

李宗仁憶蔣介石得勢過程 靠權詐的多 靠功勛的少

我在廣州策動北伐的時候,和廣州方面黨政軍各層幹部同志以及各種民眾團體也有聯繫,因有機會對我方革命陣營作一番更深入的觀察。

開頭給我印象最深的為革命的羣眾運動。我初抵天字碼頭時,各民眾團體代表歡迎的為數甚眾,旌旗飛舞,鼓樂喧天。羣眾高呼歡迎革命領袖、 打倒軍閥、 打倒帝國主義等口號,聲震天地,情緒十分熱烈。

在廣州期間,曾參加過無數次民眾團體的歡迎會,接受他們的慰問和獻旗。這些民眾團體都是在國民黨的領導之下組織的,計有工會、學生會、商會、店員工會,乃至攤販工會、人力車伕工會、海員工會以及各地前來廣州開會或受訓的農民協會的代表。他們都是活潑、熱忱、充滿革命熱血的青年,對廣西方面拼死力拒唐繼堯東下篡奪革命根據地的血戰,都讚揚備至。同時他們對我們在廣西統一的艱苦情形,以及助成廣東統一的功勞,都有深刻的認識。深使我感覺知音遍海內,而受到莫大的鼓勵。

不過在這革命空氣之中,我也漸漸看出了一種潛伏的危機,那便是國共兩黨乃至本黨領袖之間的暗訌。國民黨是個很大的政黨,黨員極眾,可説是少長鹹集,良莠不齊。其中青年的黨員們和一部分少壯派的領袖們都熱情洋溢,堅苦卓絕地為革命而奮鬥。其革命熱情有時竟發展到革命狂的程度。但是另一部分老黨員裏面,卻雜有官僚、政客和腐敗的軍人,思想陳舊,生活腐化,對革命意義一無所知。而他們也混在革命陣營內高喊革命,掛羊頭賣狗肉。因此在國民黨內已劃分成兩個集團,彼此迥然有別,暗潮起伏,互相嫉忌,長此以往,難保沒有差池。

另有一部青年的黨員和少壯的領袖卻是跨黨分子。他們是國民黨內的共產黨員,信仰不同,背景各異。他們和國民黨的結合是暫時性的,日久必然分道揚鑣。不過他們多半是青年分子,對革命狂熱奔放,極少腐敗分子摻雜其間。他們平時雖打着國民黨的旗號,但是暗地裏卻發展其共產黨的組織。他們勾結熱情的國民黨中少壯分子,互相標榜,於是國民黨本身裏面,暗鬥愈烈。

再有,本黨中央領導機構也極不健全。總理逝世後,獨樹一幟的西山會議派固不消説,在廣州中央方面,汪、蔣等各為私利的明爭暗鬥,也不足以表率羣倫。當時集黨政軍大權於一身的蔣介石先生,縱橫捭闔,予智自雄的作風也很欠正派。

國民黨改組之初,蔣先生尚非中央委員,但是在總理北上後兩年之內,一躍而為黨內最有權力的領袖。其權力增長的過程,實得力於權詐的多,得於資望功勛的少。論蔣的手腕,起初聯絡汪兆銘、廖仲愷、蘇聯顧問鮑羅廷和中國共產黨等,以打擊西山會議派的元老集團,並排擠胡漢民、許崇智等。胡氏和西山會議派的勢力既除,蔣氏又利用黨內一部分反共情緒和西山會議派等取得默契,發動3月20日中山艦事變,拘押俄國顧問,並逼汪兆銘去國。汪氏既去,蔣又施展手段,將其政變越軌行為嫁禍於人,將反共甚力的所謂右派軍官如十七師師長兼廣州警衞軍司令吳鐵城及其他反共領袖等拘押,通電痛斥西山會議派,以取悦於蘇聯顧問及中國共產黨以自固。這種種都足以説明蔣氏的才過於德,不能服人之心。

所幸此時我們在廣西原是獨立發展,然後和廣東方面合作的。雖然我們對廣東的政潮起伏,引為隱憂,但是我們實際上尚未被波及。我們只希望和廣州中央精誠合作,以完成北伐,實行主義,並希望用革命及北伐大前提來消弭廣州中央方面的內訌。所以對中央各領袖,都無分軒輊,同樣尊崇,以期北伐能早日出師。

本文摘自《李宗仁回憶錄》,口述:李宗仁,整理:唐德剛,出版社: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