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西族“祭天古歌”有着怎樣的的傳演形式

《祭天古歌》以祭天儀式為傳播(東巴)----接受(祭天羣)的時空背景,祭司東巴根據不同的儀節,誦讀不同的祭詞,形式有誦、有吟、有唱、有和,還伴之舞,雜以射箭等模擬動作;而參與祭祀的族羣則以相應的形式加以配合。如唱誦《哈時》,祭司又唱又舞,祭眾則歡呼"大吉大利";在誦唸《抗貢抗》時,祭司與祭眾一問一答,敍述弓箭的來歷,戰爭的經過,接着模擬射箭殺敵的場景。當祭司唸到:"東方的敵人別想蠢蠢欲動,我們的利箭要把你的腦門射穿"時,眾人"唔"地大吼一聲,高誦:"我們把敵人射倒了……"這樣的傳演表現形式,使凝固於經詩中的情節和場景均變成了一幕幕生動而形象的"戲劇",故有的學者冠之以"詩劇"也不為過也。

納西族“祭天古歌”有着怎樣的的傳演形式

由於《祭天古歌》的傳播方式與祭祀儀式交相融合,客觀上也要求祭司東巴在語言表現形式上要加以提煉和推敲,既要以動聽、形象的語言取悦於諸神,使之"欣歆其祀",也要滿足祭眾的宗教--審美體驗的視聽愉悦之心理。這樣,在從娛神到娛人的雙向要求之下,東巴們在《祭天古歌》中充分運用了東巴文學的傳統藝術手法,使作品生髮出一種特殊的藝術魅力。

其一,濃郁的抒情性。作品以"我們"為敍述角度,將"我們"的內心傾訴貫穿始終,縱使中間插敍了一些故事性的情節,包括從忍利恩的天婚神話,也是以抒情語言來進行敍述的。

可以説《祭天古歌》是"我們"----納西族飽含民族感情和個人人生感情的一首聖曲。首先,作品以人的主體角度,對賜予自己吉祥和幸福的大自然神靈(天地)反覆表述着感激、崇仰、嚮往、敬祀的真情和虔誠,並抒發了希翼神祇永遠福佑族人、眷顧無極、庇廕後代的殷切之情。而當大自然陰晴無常,天地疾威,篤降災害時,則又生髮出敬畏、悲歎、憤怒、詛咒、反抗的種種情緒。總之,人們變化多端的感情與心理----喜怒哀怨諸情都抒寫得淋漓盡致。其次,作品也抒發了納西人對祖先慎終追遠的血緣情感和敬崇之意。

納西祭天與祭祖是合而為一的,《祭天古歌》中有許多篇章敍述的是納西先祖的歷史,有着以祖先的威榮來強化族人的團結並凝固族羣的集體意識的功用,故而在作品中充溢着對歷代祖先功業的頌揚,其敬慕追念的情感心理也烘托得格外熾熱和濃烈。故而《祭天古歌》在總體風格上呈現出濃郁的抒情性。

其二,生動的形象摹繪。《祭天古歌》雖以抒情為主,同時也很注重形象的刻畫。在此僅舉雷神的形象描繪為例,作品以擬人的手法,將想象中的雷神栩栩如生地呈現在人們面前,其雷霆萬鈞的個性特點也十分突出:

左手邊威嚴的雷神,是叫科督班茲的神祇,是乘騎着白尾巨龍的神祇,它從美古托地方走下來,來到人類居住的大地上。它出現在高山之巔,能把樹上的青枝紛紛劈下;它出現在深谷裏,能把地上的土層連連翻掀;這樣大的威力只有雷神具備,這樣大的奇蹟只有雷神能造就,也只有雷神的神威,能摧毀九十座敵人的村落,能掃蕩七十座仇者的營寨!

其三,賦比興多相交融,想象優美。比興手法,通篇可見,俯拾皆是。最為凸出的是賦的運用,無論鋪陳情事,描景狀物,都竭盡其鋪敍渲染之筆觸,兼以誇張排比,烘托氣氛,極富文采。如對天空的描繪即是在賦式的鋪陳中,融入誇張而優美的想象:

從高處首先出現斯布班羽的天,這天是能遮蓋整個大地的天,這天是像一頂斗笠高懸在上界的天,這天是空闊而透亮的天,這天是有着陽面和陰面的天,這天是鋪着九層雲錦的天,這天是閃耀着大顆星星的天,這天是早起太陽照暖大地的天,這天是晚間月亮照亮大地的天,這天遮勞阿普的天,這天是身材十分魁梧的天,這天是兩肩寬闊勻稱的天,這天衣冠整齊的天。

而在描繪大地時,也有類似的精美的畫面:"這地是能讓牛羊成羣爬行的地,這地是有着金倉和銀庫的地,這地是肩頭披戴墨玉的地,這地是額上垂掛綠松石的地,這地是金銀玉石作卧榻的地,這地是乳房豐滿而充實的地,這地是善於哺乳生育的地……"。作品把天想象成魁梧挺拔的男神,把地想象成是曲線豐腴的女神,卓具藝術美感。而其中鋪陳的排比句直貫而下,構成詩篇雄渾的氣勢,並在音韻上出現迴環往復的格調,呈現出一種韻律連綿的音響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