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為什麼讓包養情人的張道藩執掌立法院?

台灣的選舉由下到上,幾乎都栽蘿蔔式選舉,在黨組織內是如此,在政府和議會也是如此。當基層參議院選舉逐漸完成的時候,基層的代表選舉出來後,最高層的“立法院”的“立法委員”的任期問題就第三次被提了出來。

蔣介石為什麼讓包養情人的張道藩執掌立法院?

在構築“中華民國”政權機構的五院當中,數“立法院”最讓蔣介石和陳誠棘手和頭痛。

這倒不是“立法委員”如何的講法和不講法,而完全是“立法”之外的問題。

1952年初,蔣介石就為“立法院”的危機而親自出面協調解決事端。

當時“立法院”的危機不是一重,而是至少兩重大危機,一是“院長”缺位的危機,一是“立法委員”任期即將屆滿的危機。

事實上,這兩個危機於1951年底就已提到了蔣介石的案頭。

“院長危機”源自於上次蔣介石強推就位的“立法院”院長劉健羣的行為“不檢點”。

1950年夏秋之際,蔣介石攆走陳立夫去美國後,12月,劉健羣如期當選院長。但是,事情還真如當初CC系當初強烈反對的那樣,復興社特務頭目出身的劉健羣主持“立法院”,並不得力,駕馭不了院裏的“大炮”們不説,並且他本人還在台灣和“立法院”如此艱難的時期大肆貪污,中飽私囊,於是終於自己把自己攆到下台的懸崖邊緣了。

二陳的CC系殘餘勢力立即毫不客氣地出手了。

由於蔣介石親自打壓,陳立夫和陳果夫兄弟一走一亡,使得CC系陷於崩潰邊緣。原來那些金剛級的骨幹們有的見風轉舵,另投明主;有的意志消沉,不問政治;但也有的不甘心就此沉淪,暗中積蓄着東山再起的力量。因此,從表面上看,CC派從組織到勢力一落千丈,但作為一個當初全國性的派系組織,經過幾十年的發展,不僅人數龐雜,而且勢力仍然不可小覷,甚至仍然強大。在國民黨改造運動中,CC系黨棍被甩到了一邊,但精明的張道藩、谷正綱等人還是被蔣介石不得不保留,並且安排要職。

CC系龐大人員像陳立夫本人那樣,對蔣介石忠心耿耿,極力維護國民黨統治,但被政壇邊緣化後,便開始扮演“忠誠反對派”角色。在政治磁場的引力下,在大陸時極為保守的CC派(曾堅決反對國共和談),在區區一年時間內,就轉變為政治開明派。這批人的主要代表有,“立法委員”樑肅戎、齊世英、吳廷環、張子揚、胡秋原、費希平等,監察委員于振洲、陶百川、曹德宣、曹文名等;張道藩、谷正鼎、方治、蕭諍、洪蘭友、餘井塘、程天放、田崑山、白雲梯等元老則或公開或暗中支持他們。因此,CC系雖然因陳立夫出走而減弱,但猶如百足之蟲仍然在政壇中活躍着,勢力不可小覷。尤其在“立法院”,雖然劉健羣在蔣、陳支持下當上院長,但CC系“立法委員”仍佔據多數。周宏濤當初建議蔣介石聯絡200票的高招,事實上即使陳立夫離開了台灣也沒有達成目的,嚴格地説,蔣介石仍不能完全控制“立法院”的每一次表決。

1951年8月25日,陳果夫在台灣去世,更加激起了CC系的激憤。聞訊陳果夫過世,CC分子如喪考妣,於是亟謀將劉健羣趕走,迎陳立夫回台灣任“立院院長”,繼續領導CC系。經過近一個月的串通,他們聯合對劉健羣提出“浪費公款案”。針對劉健羣當院長這幾個月內“院務人事經費處理”“諸多失當”進行揭露,並準備進行彈劾。隨後,“立法院”還組織了院務調查委員會。沒過多久,該委員會便提出長達四萬言的調查報告,將劉健羣院長期間利用職權化公為私的種種劣跡挖了出來。

劉健羣手腳確實不乾淨,不可辯駁。在鐵的證據面前,為避免被彈劾,他不得不以退為進,決定辭職。10月19日,他在“立法院”獲准辭去院長之職,由院長改為委員,由副院長黃國書代理主持院務。

劉健羣當院長10個月,還差3天,就被CC系趕了下來,亦可見CC系力量的強大。

但是,蔣介石並不願意看到CC系勢力繼續膨脹,因此堅決不同意陳立夫返回台灣。CC系攆走了劉健羣,在迎回陳立夫之事上並不能如願。獲益的,只是副院長黃國書。

但是,蔣介石也不願意黃國書執掌“立法院”。一則他當院長資歷不夠,在大陸時期最高職務不過副軍長,難以在“立法院”服眾;二則他是台灣新竹北埔客家人,本地意識強烈,執掌“立法院”不利於中央集權;三則他大陸時期在軍界馳騁,雖然戰功赫赫,但對立法諸事,知之並不深。因此,蔣介石只能另選他人。

在眾人之中,蔣介石經過仔細考慮,決定啟用張道藩。

張道藩既是CC系元老,又與陳誠、蔣經國關係密切,大陸時期出任過交通部、內政部、教育部次長,會寫能畫,還能編戲劇,有蔣介石的“文藝鬥士”之稱。他現在是中央改造委員,且兼任中國廣播公司董事長、《中華日報》董事長數要職,負責文化領導工作。選用張道藩當“立法院”院長,則是蔣介石的一種折衷辦法,他的“兩邊親”的處事風格可以緩和CC系與陳誠系的矛盾,在兩者之間取得一種平衡。

12月,國民黨中央改造委員會祕書長張其昀按照蔣介石的授意,找到張道藩,悄悄透露這個好消息,説:“總統希望你去接任立法院長。”

他本是事先報告喜訊且探探對方口風的,誰知張道藩反應十分激烈:“不成不成,我絕對不能當!”

他為什麼不當?張其昀知道他就是典型的CC系,以為他不迎陳立夫回國,自己接任院長,怕遭到眾人的反對,特意強調告訴他説:“總統堅持要你去出任。”

“不成不成,我絕對不能當!”説罷,張道藩還補一句説,“就是總統本人來找我,我也不會當的,此事絕對不行!”

為了避免蔣介石親自找他談話,月底,張道藩未雨綢繆,搶先致函內政部,要求自行辭去“立法委員”職務。

他辭去“立法委員”的目的,就是要徹底脱離“立法院”,避免被推舉為院長人選。

其實,張道藩也不是什麼絕對的不當官之輩,否則,他也不會上到如此高位。然而,這次他為何如此決絕?除了這次驅趕劉健羣本意是迎回陳立夫的原因外,張道潘本人也有劉健羣這樣那樣的可能被“立法委員”趕下台的“潛在毛病”。他最大的毛病不是劉健羣那樣的“貪”,而是“好色”。

張道藩年輕時留學英法學習美術,後來才“學畫不以畫為業”,一腳邁進了政壇,為蔣介石負責領導文化工作。自古文人多風流,張道藩也不例外。學畫的時候,他就支持劉海粟的裸體藝術。在重慶時期,他把好友、著名詩人徐悲鴻的妻子蔣碧薇魔法般變成自己的情人,直接導致1945年12月徐蔣離婚。而張道藩本人一直有法國籍妻子素珊和孩子,卻過着包養蔣碧薇的金屋藏嬌生活。現在,素珊和孩子被張道藩送到千里之外的澳洲法屬新克利多利亞島,他表面上一個人在台北當裸官,其實住在台北温州街96巷6號他為蔣碧薇置辦的家裏。這是一座日式平房獨院,入院後正房三間,右邊門牌掛着“張道藩寓”,左邊掛着“蔣碧薇寓”,兩人公開同居一院,再次成為台灣媒體熱衷的緋聞。“立法院”裏“大炮”奇多,説不定哪日哪位“大炮”拿這事“開炮”,他張道藩吃不了就得兜着走,“立法院長”肯定幹不下去。古話説,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因此,張道藩決定現在不去沾“立法院”院長這腥兒,免得屆時身敗名裂。

但是,他給內政部的信函送去後,石沉大海,一直沒有下落。

孰不知,他的這個堅決拒絕姿態,反倒讓蔣介石很喜歡。因為這表明他張道藩沒有政治野心,無意追權奪利啊。蔣介石更加不放他了,先後兩次召見談話,不准他推辭。但是,在情場上如履薄冰的張道藩還是堅辭不就,被蔣介石逼急了,脱口而出:“我這是去飛蛾撲火啊!”

“這個工作非要你去幹不可。”蔣介石説,“今天國家到這樣地步,就是要你去犧牲,你也要去犧牲。我們就這樣定。”

張道藩沒辦法,只好答應了。

1952年2月,中央改造委員會正式內定張道藩為“立法院長”候選人。隨後,蔣介石以“總統”身份提請“立法院”議決。

3月11日,“立法院”舉行大會。500多名“立法委員”聚集一堂進行投票,多數票支持張道藩。

張道藩當選“立法院長”後,黃國書交出“代院長”職務,仍回任“副院長”。

這是CC派的一大勝利。

17日,張道藩走馬上任。

上午接事,行禮如儀。隨後,他沒有按以往慣例宴請“立法委員”們聚餐慶祝,再説一些感謝、希望配合的客套話,卻拉上大陸時期文化運動委員會時的老部下唐仁民徑直去了沅陵街,私自掏錢購置幾束鮮花,直奔泰山祭奠陳果夫去了。

張道藩正式上任後,接受前任劉健羣的教訓,成立“立法院”經費稽核委員會,由院會推選委員負責經費審核。並且,他對外聲稱:“本人不問金錢,機關事務委託祕書代拆代行。”準備做一個超然的“三不管院長”。“立法院”的CC派同仁立即恭維説:“新張大慶,大道之行,破除藩籬。”

但是,陳雪屏聽到這把“張道藩”名字都嵌入其中的恭維話後,公開在媒體記者前批評張道藩道:“且樂且悲,亦文亦俠,多才多藝;非佛非仙,是莊是諧,不老不少。論品行私德,還不如席儒(劉健羣)呢!”暗指張道藩那些見不得人的風流事。

孰不知陳雪屏維護的“席儒”,在抗戰時期因為失戀,也曾一度出家做和尚。因為前後兩任院長都是“愛情”上的風流人物,坊間便有人稱“立法院”為“風流院”。

這讓張道藩知道後很生氣。在“立法院”第一次院會上,他不得不澄清道:“中華民國是法治國家,立法院就是法制的淵藪,是由高尚人士組成,豈可與花柳妓院堪比!以後此類言論如果發現,一定重究。”

張道藩當院長了,“立法院”開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對他負責的文化領域“立法”。3月24日,“立法院”通過台灣《出版法施行細則》。其中,第27條規定:“戰時各政府及直轄市政府為計劃供應出版品,及中央政府之命令所需之紙張及其他印刷原料,調解轄區內新聞紙雜誌數量。”根據這個規定,4月11日,“行政院”下令停止報紙登記,並限定原有報刊的張數和版面。這就使得新報紙無法誕生,老報紙無法擴展,從而開始了台灣延續35年之久的“報禁”。

“報禁”的主因是《出版法施行細則》。在“立法院”討論這一法案時,CC系立委胡秋原、費希平和無黨籍立委成舍我,均慷慨陳詞,指出這一法案違背“憲法”及“自由言論”的原則,不能通過。後來此法雖獲通過,但費希平等仍不斷在“立法院”呼籲,要求廢除此法,稱這個退步。但由於張道藩等人的堅持,反對意見一概被排除之外。

CC系的張道藩成功當選“立法院長”,還讓陳誠土木系不舒服。他們再次反擊,在“行政院”出手,揭露CC系的內政部部長餘井塘、經濟部部長鄭道儒的“失職”和“舞弊”行為。

4月24日,陳誠主持“行政院”院會,進行內部人事調整。內政部部長餘井塘提出辭呈,辭去內政部部長職,專任政務委員;其內政部部長由政務委員黃季陸繼任;經濟部部長鄭道儒提出辭呈,由前度激烈批評台灣外匯制度弊端的財政部政務次長張茲闓繼任。

隨後,蔣介石明令對諸人進行任免。

陳誠對CC派的這個還擊,使得兩派再次達到平衡。就這樣,由去年10月份以來的院長危機總算過去了。

第二個危機就是“立法委員”的任期危機。

按照當初南京行憲時製成的憲法中立法委員任期三年的規定,1951年5月,第一屆立法委員任期已滿,依法應宣佈“立法院”解散,並於解散前三個月內選出第二屆“立法委員”。可“國民政府”只剩下一個台灣省,但若真這麼辦,則第二屆“立法委員”只能在台灣選出。這樣,就無法具備全國代表性,國民黨的法統立告中斷,“中央政府”也就無“中央”可言。

這當然是一條走不得的死路。

對於這個由於“立法委員”的任期引起的法統危機,1950年12月,“行政院”就呈請蔣介石諮商“立法院”,議決同意由第一屆“立法委員”繼續行使立法權,延期時間暫定為一年。而到1952年年5月,延期一年就到期了。雖然張道藩出任院長,“立法院”有了掌門人,但依照憲法,“立法院”卻在一個月後就要解散了,第一屆“立法委員”也要卸任散夥了。怎麼辦,張道藩只好找蔣介石想辦法。

蔣介石哪有什麼好辦法?只好照葫蘆畫瓢,再次違反民主程序,下令張道藩仿照前次辦法,繼續議決延期一年。

5月2日,張道藩召集院會,不費多少口舌,才令眾“大炮”同意蔣介石的諮商,決議本屆“立法委員”繼續行使“立法權”一年,使得張道藩的“院長”和立委身份又“合法”了。

然而,在台灣地方選舉完成後,12月1日,張道藩又來到了“總統府”,向蔣介石再次提出説:“立法院第二次延期,明年5月份又到期了,必須早早作出準備。”

這年年延期,一延再延,致使“立法委員”和“立法院”的合法性廣受外界質疑,李宗仁、毛邦初等人就是利用“延期”的不合法性,一次又一次地對蔣介石“總統”身份發難,像胡適這樣的人,也一再反對這種一而再再而三的延期做法。這種窘境,也使得張道藩和眾“立法委員”不敢細想自己的職位是否是正當,領着薪水和舉手表決時,總不是那麼理直氣壯。有的委員乾脆公開説:“再不從法統上落實,這宛如給人家當小三似的委員,不當也罷。”

為此,張道藩説:“必須採取一個根本的解決之道。”

張道藩故居

但是“國土”只剩下台灣一省,這個選舉範圍比當初對日和約的適用範圍更難以解決。因為沒有大陸地區選舉出來的委員,就根本不可能代表大陸,“中華民國”就不是代表中國人民的合法政府。

蔣介石一時想不出好辦法,只好回覆説:“儘快開會研討。”

隨後,陳誠提出一個建議,對《立法院組織法》、《立法院各委員會組織法》進行“修法”,即把不利目前現狀的種種條款都進行修改,剔除,這樣一切難題都可以解決。

於是,蔣介石找來張道藩,下令他組織“立法院”修正《立法院組織法》、《立法院各委員會組織法》,以圖徹底改變這種年年延期、年年讓人指責的做法。張道藩本來就是御用文人的品性,受命後就回到“立法院”,找來副院長黃國書:“修法,修法!”

“修什麼法?”黃國書莫名其妙地問。

“總統要求我們修正《立法院組織法》、《立法院各委員會組織法》,委員們採取年年延期的方法,得改變。”張道藩説,“因此,希望你請專家和委員們進行研討。”

年底,“立法院”召開院會,對修改兩部組織法進行討論。會上,“大炮”們各抒己見,吵不得不可開交。這給1953年的立委不需要延期之事又蒙上了一層陰影。

似乎修法的方法也不是那麼簡單。